哲学之路

——杨国荣教授访谈

作 者:

作者简介:
杨国荣,1957年生于上海,浙江诸暨人。1988年获博士学位,1991年晋升为教授,1994—1995在牛津大学作访问研究,1994年11月至12月在荷兰莱顿大学、比利时鲁汶大学作学术访问和学术讲演,1996年5—6月间在台湾大学和香港中文大学作学术讲演,1998年11月在挪威卑尔根大学及奥斯陆大学作学术访问和学术讲演,1999年8 月应邀将赴哈佛大学作访问研究。现为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系主任、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上海哲学学会中国哲学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著作有:《王学通论》(上海,1990,台北,1997)、《胡适与中西文化》(合著,成都,1990)、《孟子新论》(台北,1993)、《善的历程》(上海,1994,台北,1996)、《实证主义与中国近代哲学》(台北,1995,北京,1996)、《心学之思》(北京,1997)、《理性与价值》(上海,1998)、《存在的澄明》(沈阳,1998)、《面向存在之思》(台北,1998)、《科学的形上之维》(上海,1999)、《史与思——杨国荣自选集》(即出);其中《王学通论》被译为韩文两种版本于1994年在汉城出版。另有论文一百余篇,发表于《中国社会科学》、《哲学研究》、《二十一世纪》等海内外学术刊物;其中在《中国社会科学》发表的论文包括《徘徊于善真之间》、《从中西哲学的会通看新理学》、《存在与境界》、《现代化过程中的科学向度与人文之维》等。 欣文 本刊编辑部

原文出处:
学术月刊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B1
分类名称:哲学原理
复印期号:1999 年 09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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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国荣教授,您是上海哲学界(尤其是中哲史界)一位功底扎实深厚、研究涉面甚宽、学术成果颇丰、崭露自己独特治学风格的著名中青年学者,也是本刊多年的老作者之一。80年代以来,中国哲学的研究渐渐呈现多样的发展趋向,您在这一领域中的研究颇具特点。能否请您先谈一下您的学术传承、受业背景?

      ●我的治学之路始于华东师范大学。华东师范大学哲学专业的历史虽然不很长,但其传统却可以追溯到本世纪30、40年代的清华大学。当时的清华大学哲学系汇聚了金岳霖、冯友兰、张申府等哲学家,他们在不同程度上受到新实在论的影响,并十分注重逻辑分析。特别是金岳霖,对分析哲学的理论及哲学方法(包括现代数理逻辑)有相当的研究,当时有中国的摩尔(G·E·Moore)之称;其《论道》、《逻辑》、 《知识论》都可以看作是现代中国哲学史中的经典之作。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系的奠基者冯契先生30年代时便师从金岳霖,自50年代到华东师范大学任教之后,冯契先生在接受马克思主义洗礼的同时,也把清华的传统带到了这所学校,而注重理论研究、逻辑分析的哲学路向与马克思主义哲学相结合,逐渐构成了华东师范大学哲学专业的特点。

      ○您是冯契先生正式招收的第一个博士生,一定比较深切地感受到了这种传统。

      ●确实有这种感受。事实上,早在做冯契先生的博士生以前,我已在冯先生门下学习了三年。当时冯先生的著作虽然大多尚未正式出版,但相当部分已作为讲义打印出来并发给我们,其中包括《中国古代哲学的逻辑发展》,以及《逻辑思维的辩证法》等。这些讲义是冯契先生数十年哲学沉思的结晶,它不仅给我们提供了哲学史与哲学理论方面的具体知识,而且展示了一种研究的视野和方法。后者之中给人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历史考察与理论阐发的统一,或者说,以元理论的沉思为基础回顾哲学的历史;又以历史反思为前提进行哲学理论的建构。这一路向,对我以后的哲学思考和研究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在1997年汉城举行的第10届国际中国哲学大会上,您担任了分场主席,主持了专场讨论。在中哲史这一领域中,您的学术成就可以说相当突出,据我们所知,日本的有关中国哲学史学者(如九州大学名誉教授福田殖等),认为您是目前在日本中国哲学史界颇有影响的中国哲学学者之一。能大概地谈一下您在中哲史研究方面的情况吗?

      ●好的。从研究生阶段开始,中国哲学史就是我的主攻专业。我的研究兴趣首先集中于其中的中国古典哲学。中国古典哲学以其独特的形式体现了中华文明的原创性,正是这种原创性,构成了中国哲学发展的无尽源头。我认为,哲学史的研究与一般思想史的研究似乎有所不同,思想史的研究往往着重于对观念现象的历史阐释,哲学史研究则不能仅仅就史论史,而应当进而把握其中具有原创意义的思维环节,再现古代先哲的智慧之路,从而为今天的哲学思考提供深层的理论资源。中国古代哲学家从不同的角度展开了对性与天道的无穷追问和沉思,他们的哲学系统可以看作是这种思与问的凝结;不断地解读这些体系,敞开其中的内在意蕴,无疑是哲学史研究的题中应有之义。从80年代开始,我从不同角度和线索对中国古典哲学作了若干疏解和诠释,范围涉及先秦诸子、汉代儒学、魏晋玄学、宋明理学、清代朴学等,其中用力较多的,则是儒学和理学。当然,这种解读是无止境的,我所做的工作还非常有限。

      ○就中国古代哲学而言,您对宋明理学,特别是王学的研究格外引入瞩目,您的专著《王学通论》是一部既有广度又有深度的力作,日本九州大学的中国哲学研究者曾在该校研讨班上就此书展开讨论;台湾以繁体字再版此书,此著而且被韩国汉学家译成两种韩文译本,在海外也产生了影响。可以简要介绍一下这方面的研究吗?

      ●我对王学的研究,开始于博士生阶段,您提到的《王学通论》,便是我的博士论文。在该书中,我主要把王学理解为一代思潮,并通过展示其历史演变的过程,进而揭示其中内含的逻辑脉络。王阳明的心学以良知与致良知为核心范畴,两者各自蕴含着内在二重性,从厘定这种二重性入手,我既阐释了王阳明心学本身的理论趋向,又考察了晚明心学的分化、演进过程以及这种分化的理论缘由和历史根据,并分析了心学终结于明末、复兴于近代的原因。从历史跨度看,这一研究涉及了王学产生的历史前提、王学本身的逻辑展开、王门后学的分化变迁、近代王学的复兴等。在此以前,这样的系统考察似乎还较少,也许这是它在出版后引起注意的原因之一。当然,该书毕竟是10余年前的作品,现在看来,其中有些分析不免显得生硬,已不能使人满意。

      ○除了较早的《王学通论》外,您后来对王学还作过进一步的研究。我指的是,被北京三联书店列为三联—哈佛燕京学术丛书的《心学之思》。

      ●我在《心学之思》的后记中提到,王阳明属于具有原创性的哲学家。也许正是王阳明心学内含的这种原创意蕴,促发我在10年前初涉其思想之后,再度把心学列为研究对象。当然,尽管涉及的对象相近,但前后切入的角度并不相同。作为博士论文的前一著作,主要着重于思潮的历史考察,后一著作则更多地以心学意蕴的理论阐释为内容;两者都力图体现历史与逻辑的统一,但在历史与逻辑的各自侧重上,则又有所不同。事实上,不同的书名(《王学通论》与《心学之思》),也反映了研究角度的差异。

      ○宋明理学之外,宽泛意义上的儒学也是您关注的一个领域。您在90年代初出版的《孟子新论》、《善的历程》都涉及儒学,尤其是《善的历程》,出版后海内外都有较大反响,美国斯坦福大学的墨子刻教授曾引用过此书;我们《学术月刊》曾在1996年第5 期上发表过武汉大学哲学系萧箑父教授对《善的历程》颇高的评价,认为此书“无论就选题之新颖、史料之翔实、论析之绵密、阐述之明晰,均已达到优秀水平,是一部具有学术质量、理论深度、史论结合、古今贯通的上乘之作,为儒学研究作出了可贵的贡献。”我在该书的序言中看到台湾大学哲学系主任张永隽称赞这本书“风格清新、创见卓越”,“呈现高度的学术思想水准”。记得《孔子研究》在1995年第3期也有一篇评论, 认为这本著作“扎根于历史而又不为史料所掩埋,既有照着讲的严谨,又有接着讲的创造,更有自己讲的气派”,几年前台湾也出版了该书的繁体字版。您在这方面的研究也是我所感兴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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