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认识论的发展,在其研究重心上曾经历了一个由客体规定性到主体认识能力再到主客体同一性的考察演进过程。伴随着当代科学和实践的发展,循着主客体关系这条主线,当代认识论从新的视角展开了客体和主体研究的过程,并取得了一系列的重大突破。认真研究这些发展与突破,对我们正确领悟认识论的当代使命,探求发展马克思主义认识论的现实道路,将不无启迪。 一 当代认识论是伴随着现代科学的发展而发展起来的。在客体研究上,相对于以经典科学为基础,主要局限于对宏观对象的实体性认知过程之考察的传统认识论而言,当代认识论在客体研究上的深化与突破明显表现在:它将自己的视角转向了对微观对象的认识机制、特性以及客体中的主体性的考察。 传统认识论,对客体的考察都是以客体和主体的现实分离为基础的。客体通常被规定为既成的、不依赖于主体而独立存在。因此,所谓认知客体的过程往往被视为主体反映自身之外的实体属性的过程,或对物自身进行客观的直观性描述的过程。当代认识论对此发出了强烈诘难。 诘难之一:我们认识的究竟是什么? 这一诘难首先发端于自然科学的发展。本世纪初诞生的量子论和相对论,标志着人类对物质世界的认识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自然科学对微观物质运动特性的揭示,在哲学上导致了对传统认识论有关客体观念的突破,引发了对微观对象的认识机制、特性以及客体中主体性的审视。 当代认识论依据现代物理的理论和实践指出,在对微观对象的认知过程中,主体活动是人们认知客体过程中不可忽略的重要因素,认知客体的过程本质上就是认知主体活动与客体状态之关系的过程。因为在对微观对象的考察过程中,按物理学哥本哈根学派的解释,对对象的任何一种观测行为都意味着对对象的一种不可忽视的干扰,“观测动作本身就会改变被观测的对象”(注:W·海森伯:《物理学与哲学》第157页。)。而由于客观物质存在初始状态的不可逆性,因此,经过观测所认识到的实际上是被观测者的动作所改变了的“对象”。著名物理学家与哲学家海森伯也指出:现代物理学的真正力量在于,再指望用新的实验方法去发现与观测行为无关的“客观事件”是不可能的,因为“所发生的事情依赖于我们观测它的方法或者依赖于我们观测它的这个事实”(注:W·海森伯:《物理学与哲学》第18页。)。从认识论角度讲, 由于观测活动对客体产生的不可控的干扰,独立于观察过程之外同观察主体无关的客体是不存在的,离开观察过程来谈论客体也是没有意义的。认识并不是单纯是对物自身的反映,而是客体和主体一定历史实践关系的结果。 这一诘难也来自于社会实践的发展,随着人类实践的发展,人类所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物质环境,愈来愈多地是为人类劳动所过滤过的物质产品。马克思称之为“人化自然”。作为人的现实认识对象,人类对这些事物的认识不再像传统认识论所认为的那样是一种单纯的对物自身的认知,而实质上具有双重意义:一方面它体现了人类对物自身种种属性的认知;另一方面,“人化自然”本质上是一种对象化了的人类意志和行为,是一种“属人的现实”,对它的认识同时也就是对造就了客体现实状态的主体活动的认识,是对主体活动与客体状态的具体历史关系以及对人类自我意识的作用的认识,亦即客体中的主体性的认识。 诘难之二,我们究竟怎样认识对象? 科学和实践的发展不仅使传统认识论在“我们认识的究竟是什么”这一问题上失之偏颇,而且也使其在“我们究竟怎样认识对象”方面显现出巨大的局限性,使传统认识论视为具有普遍意义的认识方法——直观描述性原则失去了根据。 直到19世纪末,大多数物理学家都仍然相信,经典力学的规律在自然界一切可度量的范围内都是严格适用的,自然物都遵循着严格的决定律,甚至“在任何时候都具有准确的位置和速度”(注:爱因斯坦:《物理学的进化》第204页。)。 各种数学关系往往被视为对对象的数量描述的完成,各种经典模型也往往被归结为对物理现象的描述性理解的完成。以量子力学为代表的现代科学对这种以严格决定律为基础的直观描述性原则提出了挑战。 量子理论揭示了微观物质运动并不遵循严格的决定律,它本质上是“几率性”的,对基本粒子个体的位置和速度是不可能同时加以精确描述的。基本粒子实际上处于“测不准关系”之中,个体的状态只能从其群体的运动状态的统计几率中得出,在对微观粒子的认识过程中,纯粹必然的存在和纯粹客观的对对象的描述都是不存在的。量子理论在物理学中引入统计性的规律(爱因斯坦称之为“现代物理学的主要特征”),在认识论上的意义在于:通常意义上的物理学的直观图景在微观领域中已不复存在,那种关于认识来源于经验的直观,认识是对对象本身的纯客观的描述的认识论观念也就丧失了其普遍的意义。 当代认识论在客体研究上的深化和突破,从根本上讲是与科学和实践的发展紧密相关的。自然科学的发展揭示了微观物质运动考察活动的新特征,因而引发了客体中主体性及微观对象认识过程特性的研究;实践的发展则使人类得以通过巨大的物质文明的进步去透视主体活动的地位和力量,从而引发了对客体中主体性的关注。可以说,牢牢根植于科学和实践的发展并高度关注科学和实践中提出的新问题,是当代认识论在客体研究上取得重大突破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