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爱因斯坦得出相对论的结论之后,整个哲学社科界和自然科学界为之哗然,表明它是辩证法对形而上学自然观的一次胜利进军。因此在这个意义上辩证法也就是哲学相对论,是在对形而上学自然观的肯定理解中同时包含对它的否定理解,而按其本质来说乃是批判的和革命的(马克思语)。(注:《资本论》第二版《跋》,第24页。)而且马克思的辩证法对形而上学和黑格尔辩证法的关系,恰如相对论时空观对绝对时空观的关系那样,前者是把后者作为环节以被扬弃形式包含在自身内。换言之,从形而上学和黑格尔辩证法中可以找到和绝对时空观的相似同源,而从马克思的辩证法中则可以找到相对论在方法论上的相似同源。 一、系统辩证法与狭义相对论相似同源 在马克思看来,世界观(时空观等)乃是头脑思辨地理论地掌握世界的方式,这种世界观的哲学形式是否科学合理取决于思维加工处理材料的方法,因而是方法论决定世界观而不是相反。就是说相对论时空观和绝对时空观的根本分野,并不在于是否拥有诸如时间空间等成对范畴,而是哲学思维的方法不同从而遵循的规则不同。恩格斯举例说,按照系统辩证的思维方法来考察世界,必然像古希腊哲学家那样把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看成是由种种联系和相互作用构成的过程集合体。反之按照形而上学的思维方法来考察世界,则把世界看成孤立静止的或由机械加和构成的离散结构整体,表现为中世纪占统治地位的形而上学自然观。但是近代德国哲学一开始就是按照辩证精神活动的,康德首先提出了宇宙星云说并把太阳系变成了历史过程,从而在形而上学的自然观上打开了一道缺口。表明以牛顿为代表的绝对论时空观,与形而上学地考察世界的思维方法相似同源,而康德的自然观则和辩证地考察世界的思维方法相似同源。爱因斯坦相对论则产生于德国古典哲学之后,即产生于形而上学思维复归到辩证的思维之后,不过是康德黑格尔哲学革命的余波未尽而已。因此,这次哲学革命首先是一次方法论革命,是由形而上学方法复归到辩证思维的方法,而马克思的辩证法则把它们以被扬弃形式包含在自身内。马克思总结指出:“在第一条道路上,完整的表象蒸发为抽象的规定;在第二条道路上,抽象的规定在思维行程中导致具体的再现。”(注:《马恩选集》,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二卷,第103 页。)前者是从古希腊的直观思维到中世纪的形而上学思维,它是从分析中得出抽象结论并呈现为离散态的树枝结构模,提供诸如具体与抽象等成对哲学范畴;后者则是从形而上学思维复归到辩证的思维,它把各抽象规定联结为统一体再现具体总体,是由分析到综合交迭上升呈现为连续的螺旋结构模。马克思说后一条道路显然是科学上正确的方法,因为它表明人的认识是由简单到复杂扬弃上升的,既是扩展又是深入紧凑并呈现为渐开式的螺旋线。而且马克思及黑格尔关于扬弃上升的方法已经不是假说,而为现代科学既分化又综合的发展趋势所证实,是对人类认识既向宏微两极扩展又深入紧凑的科学洞见。 第一条道路表明世界是被二重化了的分立性存在,第二条道路则表明世界是作为二重化的统一性存在,即表明世界是作为二重化的相互关系而存在。即如列宁所说:“自然界既是具体的又是抽象的,既是现象又是本质,既是瞬间又是关系。”(注:列宁:《哲学笔记》,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223页。 )说明世界是作为二重化的辩证关系而存在,这种辩证关系只能用“既…又…”等联系词来表达,这种联系词对于解释相对论具有无限重大的意义。因为根据列宁关于“既是瞬间又是关系”一说,就可以把同时发生的两事件看成既同时又不同时,亦即把瞬间看成同时性和历时性的相互关系。认为运动就是物体在同一瞬间既在此又不在此(恩格斯语),连参照系都不必更换就可以得出“同时性的相对性”结论,足见辩证法较之爱因斯坦相对论高出一筹。他不能直接从绝对时空观中得出相对论结论,表明相对性不包括绝对性而带有相对主义残余,并给两种理论的可通约或不可通约留下了不尽的争论话题。相对主义和绝对主义乃是形而上学的两极端,它们都是直线思维而和形而上学思维方法相似同源,只在马克思所指第一条道路中保有其地位。相反的,在马克思的螺旋结构模中则把它们作为环节,以被扬弃形式包含在上升运动的思维方法中,即把绝对论以被扬弃形式包含在相对论中。这表明从古希腊的直观思维到中世纪形而上学思维,再复归到康德黑格尔和马克思的辩证思维,乃是任何人类文明不可躐等越过的必经阶段。而且任何卓有成效的哲学家或各门科学家,在他们从事科学工作之前首先得解决科学思维方法问题,因为方法论乃是世界观理论体系的灵魂和实质。爱因斯坦作为自然科学家毕竟也是方法论大师,他的所谓直觉方法就和马克思的“蒸发”思维相似同源,而推演理论体系的逻辑方法则和马克思的“上升”思维相似同源。爱因斯坦曾经指出,从经验材料到演绎推论的一般前提间并没有严格必然的逻辑道路,只能通过归然归纳和探索性演绎结合的准逻辑道路,并在直觉和逻辑间保持必要的张力以达到对立面统一的灵活性。用黑格尔的话来说,这就是直观的理智和理智的直观等于积极的即辩证的,这种直观和逻辑的交相映辉或山回路转,恰好形成一连串的圆圈或螺旋的曲线。表明爱因斯坦的思维方法,和所谓螺旋式上升的方法有着惊人的相似,这种方法和马克思及黑格尔辩证法相似同源。 相反的爱因斯坦据以得出狭义相对论的方法,只是和相对主义即和形而上学方法相似同源,也和我们将要讲到的一般系统论方法相似同源。因为他不知道被“同时性的相对性”推翻了的,只是同时性原则的“绝对性或究竟至上性”(黑格尔语),绝对时空观必须以被扬弃形式包含在“同时性的相对性”中。当然黑格尔本人也不知道,他的扬弃上升的方法也是必须被推翻的,推翻了的是这个方法的“绝对性或究竟至上性”,它必须以被扬弃形式包含在唯物主义的辩证法中。而且马克思的唯物辩证法完全遵循上升方法的简单节奏,例如那被扬弃了的表象具体等于思维抽象,那被扬弃了的思维抽象等于思维具体并形成渐开式的螺旋线。不言而喻,马克思的方法和黑格尔方法相反而和一般系统论相似(但不等同),因为一般系统论也有诸如联系和发展以及相互作用等范畴,那就说明它们是殊途同归的。但是一般系统论根本不讲什么逻辑思维规律,而辩证法则有着哲学思维的三大逻辑规律,说明哲学系统论较之一般系统论高出一筹。它们的相似只因为都有共同的哲学范畴,都用相互作用来解释世界原因而不借助上帝推动,但是它们的方法不同从而遵循的规则也不同。例如从马克思的系统辩证法模型中,就可以抽得出思维由全体的量变导致部分的质变,以及由部分质变到全体质变的量质互变规律。由第一条道路到第二条道路是经由肯定到否定,再到否定与肯定的统一即遵循否定之否定规律,也遵循抽象与具体等环节的对立统一思维律。而由规则就可以引伸出思维动力学的逻辑原理,例如引伸出整体决定部分和部分反决定整体的相互作用原理,且系统思维又是分层次的故而遵循层次递进原理。这些原理似乎可以从一般系统论中找到现成答案,但是一般系统论只讲谐和协调而不讲对立面的斗争,它看到了理论体系间的相容性却忽视了它们的极不相容性。相反的马克思的系统辩证法既然遵循对立统一规律,那就既看到了体系间的相容性又看到了它们间的极不相容性,并遵循两个极端东西对立统一的极限共轭原理(又称为合力原理)。这个原理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相对论者只看到理论间的极不相容性而忽视了它们间的相容性,说明它和一般系统论都是形而上学方法的两极端,狭义相对论和一般系统论一样都是初等数学,而不可和马克思的系统辩证法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