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人把专门研究中国的学问叫做“汉学”(Sinology)。在漫长的中西文化交流中,随着对中国文化越来越多的了解,系统地在西方介绍中国语言文字,从而专门深入地研究中国文化,便提上了议事日程。欧洲汉学就是在这种背景中出现的。 1815年,巴黎皇家学院(Collage du Roi)开设了汉语言文学专业,欧洲汉学走上了学院化的道路。自此,中国语言文学在欧洲进入了大学这个神圣的殿堂,被列为专门的学习课程。自此,欧洲开始有了一批又一批汉学专业的学生。学院汉学的出现,大大推动了中国文化在西方的广泛传播和深入研究。 一、耶稣会士汉学:欧洲汉学的序幕 16世纪40年代,罗马教廷组建了专门在东方传教的组织“耶稣会”(SocietasJesu)。耶稣会是由罗马教廷派往中国的规模最大也是影响最大的传教团体。从1582年意大利会士罗明坚(Michael Ruggieri,1543~1607)来华,到1775年耶稣会正式解散,一批又一批会士来到中国。他们在传播教义、宣传西方科技文明的同时,还对中国古代典籍作了大量总结整理工作,并将它们介绍到了西方。中西文化史上的大规模文化交流从此正式拉开了帷幕,中国文化开始了它整体上的西传。 耶稣会士从其先驱人物利玛窦(Matthoeus Ricci,1552~1610)开始,就十分注意结合中国的具体情况来传教。利氏本人就是典范。他的代表作如《天主实义》、《畸人十篇》、《辩学遗牍》等,都是以阐释经典儒学、排斥释儒来达到宣扬基督教思想的目的。徐光启曾称其“补儒易佛”(注:转引自沈福伟:《中西文化交流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369页。)。因此,为了在中国传教,学习和研究中国传统文化成为每个在华会士的必修课,掌握汉语成为他们在华生涯的第一关。出于学习的需要,耶稣会士们编写了许多学习汉语的手册或介绍汉语的实用书籍,如郭居敬(Lazarus Cattaneo,1560~1640)和利玛窦的《西文拼音华语字典》,罗明坚与利玛窦的《葡汉字典》(即《平常问答词意》),金尼阁(NicolausTrigault,1577~1628)的《西儒耳目资》,卫匡国(Martinus Martint,1614~1661)的《中国文法》,柏应理(Philippus Couplet,1624~1692)编辑的《中国哲学家孔子》,华罗(Franciscus Varo)的《官话简易读本》,白晋(Joachim Bouver,1656~1730)的《中法字典》和《中文研究法》,马若瑟(Joseph de Premare,1666~1736)的《中文札记》,等等。这类书籍或书稿大部分传到了欧洲,其中大多对欧洲汉学产生了极为重要的影响。 欧洲汉学的发端,是和意大利会士卫匡国的拉丁文手稿《中国文法》(Grammatica Sinica)紧紧连在一起的。卫匡国1643年来华,1650年起程回罗马,于1653至1657年,花了近5年的时间在德、法、意、英、比诸国游历。在此期间,他对中国文化作了广泛的传播和介绍。他在德国科隆留下的《中国文法》,成为后来许多汉学家的必读之书。比如,欧洲汉学的开拓性人物、德国医师门采尔(Dr.Christian Mentzel,1622~1701),就是从《中国文法》开始学习汉语的(注:柏应理曾对《中国文法》做过修订,并指导门采尔学习汉语。参见沈福伟:《中西文化交流史》,第441页。)。而后来为汉学形成作出重要贡献的哈盖尔(Joseph Hager,1757~1819),也正是得益于《中国文法》、门采尔的《中文入门》(ClavisSinica)以及《拉-汉字汇手册》(Sylloge minutiarum Lexici Latino-Sinicocharacteristici),才写出了名噪一时的《边划译》(注:哈盖尔在《众神之中国——宗教信仰上与古希腊的相似性》(Pantheon chinois,ou parallele entre leculte religieux desGrecs et celle des Chinois,1806,Paris,法文版)序言中提到,他为编辑汉语字典,曾花了两个月时间在柏林学习和研究门采尔的文献。)。 卫匡国《中国文法》之后不久,著名的《中国哲学家孔子》(Confucius Sinarum philosophus)1687年于巴黎面世。作者是四位年龄相近同一时期来华的耶稣会士:尹铎泽(Prosper Intercetta,1625~1696)、恩理格(ChristianHerdtricht,1624~1684)、鲁日满(Franciscus Rougemont,1624~1676)和柏应理(注:作者中应包括郭纳爵(lgnatius da Costa,1599~1666)。他与殷铎泽于60年代曾合译《大学》、《论语》,分别在建昌及广州出版。《中国哲学家孔子》所用上面二书,基本依据的是郭殷的译本。)。这是一本版面特大、装帧考究的拉丁文巨著,中文书名《西文四书解》。主要内容是《大学》、《中庸》、《论语》的译文,以及绪论和孔子生平。系统地在欧洲出版介绍中国传统思想文化的书籍,这还是第一次。由于拉丁语是当时的“学术语言”,该书的影响广泛地波及到欧洲学界,使人们对中国思想文化有了基本的了解。因此,在中西文化交流史上,《中国哲学家孔子》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值得注意的是,在该书原稿第186至202页,有一篇原定安排在《中庸》译文中的论文《论中国文字》(Digressio de Sinarum Literis)(注:该手稿现藏巴黎图书馆。丹麦奥尔胡斯大学国立图书馆“伦贝藏书”(Lundbaek Saemulgen)存复印件。)。作者对中国文字、书法、字法及其历史等方面作了介绍,并告诉人们学习汉语是件十分困难的事情。文中写到:“汉字若瀚海。在这个海洋中游历,如果稍事懒惰,便会从少到老无所获。”(手稿第198页)显然,这篇论文本应成为欧洲出版的最早论述汉语的读物之一。但由于它的漏排,不论《中国哲学家孔子》产生了多大反响,这篇文章本身却一直默默无闻,不为人所知。不过,它毕竟是那个时代的作品,反映了当时在华西人对汉语的理解以及学习中的艰难。同时,它毕竟还是《中国哲学家孔子》应有的内容,所以后来的汉学家颇为看重此文。其中描述的学汉语的难度,的确给人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