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四世纪雅典城邦危机及其特点

作 者:

作者简介:
徐松岩 西南师大历史系,副教授,重庆市,400715

原文出处:
湖南教育学院学报

内容提要:

本文认为,公元前4 世纪雅典城邦危机是在没有任何领土扩张,奴隶制经济在低谷中徘徊发展,总体水平远不及其极盛时期的条件下发生的。其间,雅典私有土地的规模无明显扩大,但土地私有化程度加深;社会主要矛盾有所缓和,政治局势相对稳定。城邦的驱体尚在,且基本保持完好,但实际上已由一个同心同德、充满活力的公民集体,蜕变为缺乏凝聚力和战斗力的公民集体。


期刊代号:K5
分类名称:世界史
复印期号:1998 年 07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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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代城邦危机问题长期流行的传统观点认为,在希腊,伯罗奔尼撒战争以后,各城邦普遍发生危机。随着奴隶制经济的增长,奴隶劳动日益排挤自由民劳动,土地逐步集中于少数人之手,大批公民失地破产,城市游民无产者人数激增,公民兵制瓦解,雇佣兵制取而代之,阶级斗争不断加剧。有的学者认为,城邦危机的本质,一方面是土地集中过程,另一方面则是大多数公民破产的过程。(注:前苏联科学院主编:《世界通史》,三联书店1960年版,第2卷第68页;等等。)近几十年来,虽然学者们不断就上述观点的某些方面提出质疑,但传统观点似乎仍具有相当的合理性。(注郭小凌:《希腊军制变革与城邦危机》,《世界历史》, 1994年第6期。)本文力图从公元前4世纪雅典经济和社会实际出发,分析其城邦危机的特点。

      一、奴隶制经济:低谷徘徊

      历时27年的伯罗奔尼撒战争给雅典经济造成巨大损失。战争使它积累多年的巨额金钱消耗一空,农牧业生产遭到毁灭性打击,劳里昂银矿荒废,奴隶人数骤减,工商业急剧败落。尤其是随着雅典帝国的瓦解,雅典人所控制的领土、领海的范围大大缩小,属民人口剧减,国势一落千丈。(注:B.S.斯特劳斯:《伯罗奔尼撒战争以后的雅典》(B.S.Srtauss,Athens after the Peloponnesian War),伦敦1986年版,第432—63页。)

      战后雅典经济的复苏举步难艰。战争的破坏、居民的拓荒和滥采滥伐,使阿提卡地区的生态环境有所恶化。同时,因战争、瘟疫而造成的大量人力损失,以及大批精壮劳力外流,(注:N.G.L.哈蒙德:《希腊史》(N.G.L.Hammond,A History of Greece to 322B.C.)牛津1977年版,第666—667页。)使其人口出生率比前一世纪有所降低。这都不利于经济的回升。德摩斯提尼指出,公元前4世纪前期,雅典金钱岁入仅130塔连特,约相当于公元前427/426年的1/15;直到前345年前后达达到400塔连特,相当于427/426年的1/5。

      (注:德摩斯提尼(Demosthenes):X.37.37—38;阿里斯托芬:《马蜂》(Aristophanes,Wasps)656—660行。本文所引古典作品凡未另注明者,皆据《洛易卜古典丛书》(The Loeb Classical Library)英译。)

       公元前4 世纪雅典的经济潜力远不如其极盛时期。 雅典政府在前428/427年首次向公民征收战争税(税率约为财产价值的1%), 一次即征得200塔连特。这意味着应纳税公民的财产总值不下2万塔连特。(注:修昔底德:Ⅲ.19.1.Ⅱ.12.Ⅱ.65.)然而在前378/377年所进行的财产普查表明,雅典应纳税者的财产总值仅约6000塔连特,(注:德摩斯提尼:XN.19、27;XX Ⅱ.37;37—40。)不足50年前的1/3。因此,尽管当政者把这种税收逐步制度化,但在前377——357年间的征税总额仅约300 塔连特。(注:德摩斯提尼:XN.19、27;XX Ⅱ.37;37—40。)伯里克利时代雅典国库储存最多时达9700塔连特,4世纪前期至多不超过1000塔连特。(注:修昔底德:Ⅲ.19.1.Ⅱ.12.Ⅱ.65.)这足以说明前4世纪雅典城邦的物质财富大大少于其极盛时期。

      及至前4世纪70—60年代, 雅典经济尤其是阿提卡在农牧业生产已有较大恢复。(注:A.弗伦奇:《公元前4世纪雅典的经济条件》(A.French,Economic Conditions in Fourth—century Athens),《希腊和罗马》(Greece and Rome),第38卷第1期,1991年,第24—40页。)“同盟战争”结束时,经济再度跌入低谷,其后十余年又有较快回升,特别是海上贸易和采银业的恢复较为明显,(注:E.M.伯克:《伯罗奔尼撒战争以后的雅典:国力恢复及海上贸易的作用》(E.M.Burke,Athens after the Peloponnesian War:Restoration Efforts andthe Role of

      Maritime

      Commerce)。《古典古代》( ClassicalAntiquity),第9卷第期,1990年,第1—13页。)成为前4世纪的第二个高潮。因此,单就公元前4世纪而言,雅典经济呈波浪式增长之势,说它处于经济危机或经济衰落的时代似有欠公允,但与古典时代的极盛时期相比,前4 世纪的雅典经济始终未走出低谷徘徊状态。

      二、土地所有制:私有化程度加深

      在整个古典时代,土地财产始终是雅典公民的主要财富形式和主要收入来源。土地所有制的变革,无疑是导致城邦经济基础变化的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传统观点认为,公元前4 世纪城邦土地逐步集中于少数人之手,小土地所有制迅速向大土地所有制转化,从而破坏了城邦原有的所有制结构,城邦的经济基础随之趋于瓦解。这种看法实际上并无充足的史实依据。

      众所周知,阿提卡土地贫瘠,耕地稀少,水源不足,不具备经营大农场的自然条件。因而在农业中大规模役使奴隶从事耕作是无利可图的。(注:M.I.芬利:《古代经济》(M.I.Finely,Ancient Economy),加里福尼亚大学1972年,第31页。)事实上,雅典人在农业中使用奴隶的规模一直很小。

      阿提卡的债碑(Horoi)多年来一直被视为公元前4世纪雅典小农衰落和农业财产日益集中的证据。这一点已经令人信服地为新近的研究成果所否定。M.I.芬利通过对几乎所有现存债碑的全面细致的研究,得出这样的结论:抵押土地既不是急需用钱的贫民,也不是那些为生产筹集资金的作坊主。抵押贷款是为了履行公益捐献义务和缴税,以及对现款的紧急需要(如置办嫁妆、赎取战俘等),也有一些是为了牟利(如海洋贷款),债碑本身并未告诉我们任何有关小农及其债务的情况,它们是以较富有的土地所有者的财产为基础的。(注:M.I.芬利:《古代希腊的经济和社会》(M.I.Finley,Economy and Society in AncientGreece),伦敦1981年版,第62—7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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