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以来，学术界一直没有系统地研究太平天国革命对以孙中山为代表的中国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派所产生的影响。本文拟就此作点探讨。 20世纪初期，亦即从辛亥革命到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以孙中山为代表的中国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派，在从事民主主义革命的过程中，曾受到近代中国太平天国革命的影响。太平天国革命之所以会对民主革命派产生影响，是因为： 首先，太平天国革命是半殖民地半封建中国社会爆发的一次伟大的反帝反封建的农民革命，揭开了近代中国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序幕。这样一场波澜壮阔的革命运动必然会对后来也主张反封建包括反清的中国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派产生影响。事实上，民主革命派非常推崇洪秀全和赞扬太平天国革命。孙中山1902年在与刘成禺的谈话中说道：“太平天国一朝，为吾国民族大革命之辉煌史”〔1〕，宋教仁1912年5月也指出：“太平洪氏用集大成，光复之声果不泯坠也。〔2〕显然，民主革命派受太平天国革命影响，与太平天国革命本身有关。 其次，民主革命派也十分注意研究中外历史与社会情况，从中吸收一些对民主革命有所裨益的成份。孙中山就是这样一位人物。毛泽东曾正确地指出：孙中山“注意研究中国历史的情况”，“注意包括苏联在内的外国情况”〔3〕以孙中山为代表的的民主革命尤其“注意研究中国历史情况”，包括近代中国的太平天国革命。在他们看来，不仅太平天国的英雄业绩鼓舞着后来的反清革命志士，而且太平天国革命中所提出的平分土地、平等与平均等主张也对他们进行民主革命有所启示，值得他们借签与参考。事实上，民主革命派的不少主张，如“平均地权”、“平均社会生计”等等，都在一定程度上参考太平天国革命的主张，显然，太平天国革命对民主革命派产生影响，也与民主革命派“注意研究中国历史情况”有关。 当然，太平天国革命对民主革命派产生影响，还与20世纪初的时代有关。义和团远动失败和《辛丑恶约》签订以后，中国社会进一步半殖民地化。帝国主义列强加紧了对中国的控制和侵略，清政府“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完全成了“洋人的朝迁”也即帝国主义的走狗，中华民族处于存亡危急关头。救亡图存、振兴中华，已成为当代的主题。而这一时期，中国的农民阶级虽然仍是中国反帝反封建的主力军，但由于阶级的局限性，象太平天国革命这样的旧式的农民战争已经不可能取得彻底的民主革命的胜利。时代正在呼唤着新的社会力量和新的斗争出现。而这一时期，中国民族资本主义有了进步的发展，民族资产阶级也随着自身的发展和与帝国主义、封建主义矛盾的日益尖锐，逐渐成为一支独立社会力量。时代将他们的政治代表也即民主革命派推上了中国政治舞台，太平天国革命所没有完成的救国救民重任也相应地落在他们的肩上。总之，到了20世纪初年，时代要求民主革命派继承太平天国革命未竟之业，发扬太平国反清革命精神，吸收太平天国革命中的积极因素，并要新的历史时期赋予新的内容，这就是在独立与民主的保证下，充分发展资本主义，使中国实现近代化。显然20世纪初，民主革命派受到太平天国革命的影响，也是时代的要求。 事实上，到了20世纪初期，太平天国革命的确对民主革命派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其中主要有以下几点。 一、在太平天国革命的影响下，孙中山、黄兴、廖仲恺、何香凝等一大批志士开始产生了反清革命的思想，并最终走上了民主革命的通路，成为中国民主革命派。 1851年至1864年的太平天国革命沉重地打击了外国侵略者及其走狗统治。它虽然最后终于被中外反动势力联合绞杀了，然而太平天国革命英雄业绩却鼓舞着后来的孙中山、黄兴、廖仲恺、何香凝等一大批反清志土。他们后来走上了民主革命道路的最初启示都来自于太平天国革命。如民主革命派袖人物孙中山就是一例。孙中山少年时，受到中国革命思想的熏陶，特别是太平天国农民革命对他的影响较大。孙中山出生时，太平天国革命失败仅仅两年，两广地区，许多参加过次革命的老战士，散落民间，到处宣传着太平天国英雄们的英勇斗争事迹。孙中山读私塾时，就从一个参加过太平军的老人那里，听到许多关于洪秀金、杨秀清的英雄事迹。在太平天国遗民的启示下，孙中山幼小的心灵中产生了朦胧的反清革命思想，他称洪秀全为“反清第一英雄”，“慷然以洪秀全第二自居”。1911年以前，孙中山在与日本友人宫崎寅藏的谈话中还直接说道：“革命思想之成熟固予长大后事，然革命之最初动机，则予在幼年时代与乡关宿老谈话时已起。宿老者谁？太平天国中残败之老英雄是也。”〔4〕显然，孙中山走上了民主革命道路,其最初启示是来自于太平天国革命。黄兴亦是如此。黄兴在童年时代就常常听到乡间老辈谈论洪秀全、杨秀清的革命事迹，特别是太平军攻打长沙的故事，非常向往。长大以后，他常谈太平天国杂史〔5〕于是开始产生了反清革命的动机。1912华5月黄兴在与李贻燕等人的谈话中说道：“我革命的动机，是在少时阅读太平天国杂史而起”〔6〕。此外，廖仲恺、何香凝等志士都是从太平天国革命那里受到了鼓舞和启示而走上反清革命道路的〔7〕。总之，太平天国一代英雄业绩鼓舞着后来的志士，他们参加辛亥革命，走上民主革命道路，成为中国革命派，其最初启示，都来自于太平天国革命。可见，太平天国革命对民主革命派的形成起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二、在太平天国革命的影响下，民主革命派中不少人抛弃私利，顾全大局，这有助于维护革命队伍内部的团结。 太平天国革命的初期，形成了以洪秀全为首，包括杨秀清、冯云山、萧朝贵、韦昌辉、石达开在内的领导核心。全体将士团结在洪秀全的周围，同心协力，因而势如破竹，从1851年1月金田起义起，先后攻克了全州、长沙、武汉、南京，并定都天京，还接着进行了北伐、西征和天京围战，到了1856年太平天国控制了从武汉到镇江沿岸地区，军事上达到了全盛时期，颁布了《天朝田亩制度》。但不久，地主阶级的思想意识严重侵蚀太平天国的领导核心，促其向封建主义转化。建都天京以后，杨秀清掌握军政大权，居功自傲。洪秀全深居宫中，沉溺酒色，不问政事。随着形势的发展，洪、杨争夺最高领导权的斗争愈演愈烈。终于导致天京变乱和石达开出走，从而削弱了太平天国的力量，成为太平天国由盛到衰的转折点。民主革命派中不少人十分了解太平天国革命这段历史，总结了太平天国成功的经验，吸取了失败的教训，认为太平天国初期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们团结一致，同甘共苦，而后期之所以走向失败，是因为争权夺利，互不团结。因此他们在太平天国革命的影响与启发下，比较注意克服私心，抛弃私利，顾全大局，从而维护革命队伍内部的团结。作为民主革命派领袖，孙中山认为，“洪秀全之所以失败”，“最大的原因，是他们那一班人到了南京之后，就互争皇帝。闭起城来自相残杀。”〔8〕因而他们主张革命党人要消除私心，团结一致，“只知道做救国救民的事业”，“共同担负”革命的“责任”〔9〕。在实际行动上，孙中山也的确吸取了太平天国革命失败的教训，不仅强调革命队伍的团结统一，而且注意克服私心，抛齐私利，将他的毕生的精力全部投入到救国救民革命事业中去了。正如毛泽东1956年11月12日在《纪念孙中山先生》一文中所指出：孙中山“全心全意地为了改造中国而耗费了毕生的精力，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10〕黄兴也注意总结太平天国成功的经验，吸取太平天国失败的教训。他说道：“看到太平天国自金田起义之后，起初他们的弟兄颇知共济，故能卷湖广，开基金陵。不幸得很，后来因为他们弟兄有了私心，互争权势，自相残杀，以致功败垂成。我读史至此，不觉气愤腾胸，为之顿足三叹。因此我决心革命的当时，就留意于此。我当时联络的弟兄，以两湖等处会党为多。这些的弟兄，大半是承天平天国余绪的后人，我联络他们，首先引这班事为鉴戒。告诉他们说：我们当革命党，一要服从首领，二要弟兄们同生死，共患难，有福不享，有祸同当，不能有丝毫私意、私见、私利、私图。我取名轸字，就是前车既覆、来轸方輶的意思。也就是我们革命党弟兄，不要再蹈太平天国兄弟覆辙的革命要件。”〔11〕事实上，在太平天国革命的启示下，黄兴在革命过程中始终维护革命队伍的团结，尤其是顾全大局，维护革命领袖孙中山的地位和威信。如1907年章太炎等人就潮、惠起义失败及孙中山分配馈款事，发起攻击孙中山，催逼以庶务代行总理职权的刘揆一召开大会，罢免孙中山的总理职务，改选黄兴继任。刘揆一反对此议，并急函黄兴。即复函说：“革命为党众生死问题，而非个人名位问题。孙总理德高望重，诸君如求革命得有成功，乞勿误会，而倾心拥护，且免陷兴于不义。”〔12〕由于黄兴拒绝出任同盟会总理，并竭力维护孙中山的威信，遂使这次倒孙风潮逐渐平息下去。1911年12月22日，江浙联军代表李燮和等人赴上海。欢迎黄兴莅宁组织临时政府。黄兴答应前往。但到了23日，黄兴获悉孙中山即将由海外归国，便推辞赴宁组织临时政府。黄兴对李书城说：“顷接孙中山先生来电，他已起程回国，不久可到上海。孙先生是同盟会的总理，他未回国时我可代表同盟会；现在他已在回国途中，我若不等待他到沪，抢先一步到南京就职，将使他感到不快，并使党内同志发生猜疑。太平天国起初节节胜利，发展很快，但因几个领袖互争权利，终至失败。我们要引为鉴戒。肯自我牺牲的人才能从事革命。革命同志最要紧的是团结一致，才有力量打击敌人。要团结一致，就必须不计较个人的权利，互相推让。”〔13〕总之，黄兴在革命过程中始终不计较私利，顾全大局，维护了革命队伍内部的团结。这是他受了太平天国革命影响的结果。此外，廖仲恺也从近代中国革命包括太平天国革命中吸取了教训。他认为，“从前中国之所以失败”，其中包括太平天国革命失败，“是由于大家拿刀枪杀自己，不是去杀反革命派，所以革命才没有成功，才有今日再起革命之必要。”因此他“望各同志从此以后”“要以国家的利益为前提，不要学从前那样的自私自利，以至害国殃民”，“要跟着本党总理，一心准备革命才好。”〔14〕事实上，廖仲恺自1905年9月加入同盟会以后，就一直竭力维护革命队伍内部的团结，维护孙中山的地位与威信，与孙中山保持一致，将他的毕生精力也完全投入到民主革命事业中去。总之，在太平天国革命的影响下，民主革命派中不少人抛弃私利，顾全大局，维护革命队伍内部的团结，一心一意从事于救国救民事业，为中国民主革命作出了贡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