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史官散文产生的文化背景述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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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典籍与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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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刊代号:J2
分类名称:中国古代、近代文学研究
复印期号:1998 年 08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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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官散文的产生,与史官的建置密切相关。《汉书·艺文志》论述《春秋》与《尚书》的起源时说:“古之王者,世有史官,君举必书,所以慎言行,昭法式也。左史记言,右史记事,事为《春秋》,言为《尚书》,帝王靡不同之。”然后世不信其说。清人章学诚《文史通义·书教上》说:“左史记言,右史记动,其职不见于《周官》,其书不传于后世,殆礼家之愆文与?后儒不察,而以《尚书》分属记言,《春秋》分属记事,则失之甚也。夫《春秋》不能舍传而空存事目,则左氏所记之言,不啻千万矣。《尚书》典谟之篇,记事而言亦具焉;训诰之篇,记言而事亦见焉。古人事见于言,言以为事,未尝分事言为二物也。”章学诚从文献之印证与情理之推衍两方立说,根本推翻了左史右史之别记言记事之分。近人张西堂则在章氏论说的基础上,征引甲骨金文的材料,证明太史内史分掌言事无真凭实据,亦无所谓左史右史之名(详张西堂《尚书引论》)。

      由上述可知,班《志》所谓“左史记言,右史记事”之说,全为附会之词,想当然耳。至于说“古之王者,世有史官”,这“王者”又“古”到何时,亦是十分模糊的说法。

      “史,记事者也。从又持中;中,正也。”这是许慎的解释,他肯定“史”的原初意义就是记事之史官。后世学者大抵沿袭其说,如王国维《释史》认为“中正为无形之物德,非可手持”。于是对“中”字提出了重新解释。如吴大溦《说文古籀补》认为“中象简形”。江永《周礼疑义举要》则认为“中”为簿书,簿书犹言案卷。章太炎在《文始》卷七中,从字形、字音、字义三方面进一步证明“中”为簿书。而王国维则释“中”为“盛策之器”,因此,“史之职”乃是“专以藏书读书作书为事”(见《释史》)。可见从许慎到王国维都认为“史”的职掌就是“记事之官”。但很明显,这些说法都是受了《汉书·艺文志》“左史记言,右史记事”的影响,并以此为前提所作的假设论证。

      然而,根据文献所载,“史”字最原始的意义,或曰最初的职能却是“巫”。《国语·楚语下》记载观射父之语说:“及少皞之衰也,九黎乱德,民神杂糅,不可方物。夫人作享,家为巫史,无有要质,民匮于祀而不知其福。”观射父所言,正是原始时代巫风大盛的情况。说原始巫风而将“巫史”连言,这正是巫史同源最有力的证据。此外,在古代典籍中,“祝史”连言的地方也很多。如:

      祝史正辞,信也。(《左传》桓公六年)

      今君疾病,为诸侯忧,是祝史之罪也。(《左传》昭公二十二年)

      凡执技以事上者,祝史射御医卜及百工。(《礼记·王制》)

      “巫史”“祝史”连言,正从语源学上证明了“史”之最初的职能与“巫”相同,其职业特点便是“接神见鬼”。《国语·楚语》:“在男曰觋,在女曰巫。”韦昭注曰:“觋,见鬼者也。”“巫,主接神。”史与巫的职业一样,当然便是充当沟通人鬼的角色。

      在原始时代,巫史就是当时社会知识与文化的创造者与承传者。不言而喻,他们的社会地位无疑是非常崇高的。王国维说,殷商以前,其官之尊卑虽不可知,“然大小官名及职事之名,多由史出,则史之位尊地要可知矣。”由“史”之一名而分化出各种“大小官名及职事之名”,正透露着巫史分流及“史”之内部分化的若干信息。

      第一,大小官名及职事之名由史出,说明这时巫史已经开始了分流,从巫分化出来的“史”,便是各种执政之官。

      第二,由于文字发达至渐趋于成熟,这些大小官员及执事,在进行国家或邦族内部的行政管理时,不可能不用自己所掌握的文字作文书以用于上传下达。殷商时代,巫卜们既然能用文字将占卜过程以及占卜结果契刻在甲骨上,其它官吏也未必不能将自己行政范围内的有关文书写在别的物件上。《尚书·多土》周成王的诰命说“惟殷先人有册有典”,则殷代已有竹木简的典册,并非完全不可能。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些官吏又都是“藏书读书作书”之“史”。

      第三,这些大小官吏,虽然从总体上说是当时知识与文化的承传者和创造者,但并不是说他们每个个体的资质都是一律的。因此,在这些官吏之中,文字能力强的必然要比文字能力差的担负更多的文字写作任务。久而久之,便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专以读书藏书作书为事”的官吏,这就是“乍册”。“乍册”之名,在殷虚卜辞中已经出现。如《殷虚书契前编》第四卷第廿七叶第三片所记晚殷帝乙帝辛时代的卜辞:

      王其宁小臣,叀乍册商□□王弗每。

      这“乍册”便是后世掌管历史记载的史官的前身。不过,“乍册”之名与“史”发生明显关系,乃是从西周开始的。清人孙诒让认为“作册”乃“内史”之异名。王国维更以古书与古器的材料证成其说(见《释史》)。因此,在殷代掌管官方文书写作的官吏“乍册”,到西周便称作“内史”了。称“内史”,以其官衔言之;称“乍册”,乃以其职事言之;当然亦有官与职合而言之者。

      根据《周礼》及其他载籍,周代的“史”不止一种官职,而且有多种不同的分工。如《周礼·春官》所云“太史”、“小史”、“内史”、“外史”、“御史”之职掌。他们除了掌管各种官方文书档案之外,还以其“作书”“读书”的职能,参与当时的多种政务活动。一是参与策命公卿大夫,二是参与朝觐会同,三是参与祭祀丧葬。当然,除上述掌管文书档案以及参与各种政务活动之外,“史”最为重要的职能,仍然是起草王命,上传下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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