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个体生命历程来看,青少年时期是从儿童到成年的过渡期,这一时期被学者称为“准成人期”[1]或“成年转变”阶段。该时期由一系列重要的生命事件构成,比如完成教育、进入劳动力市场、离开父母独自生活,甚至进入婚姻状态等[2]。青少年发生这些生命事件的年龄和顺序既受其所在家庭和社会环境的深刻影响,也对其未来人生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青少年“成年转变”过程中的重要事件是青少年人口发展研究领域关注的重点议题。从人口发展角度对青少年群体展开的研究主要有两种取向:一是关注青少年人口发展状况和变化趋势;二是结合制度和社会环境角度分析青少年人口发展变化的形成机制及其影响[3]。本文将基于成年转变理论,聚焦青少年时期的重要事件,构建中国青少年人口发展分析框架,通过全国人口普查历时性数据分析我国青少年人口发展现状和变动趋势,描述青少年人口教育分化路径,并从婚姻、流动和就业三个角度讨论中国青少年所面临的“成年转变”挑战。 一、文献综述 “青少年人口”是一个人群概念,其基本构成和发展变化嵌套于整体人口的变迁趋势中,同时又表现出一定的特异性。自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以下简称“七普”数据)发布以来,已有研究对我国人口总体以及一些重点人口子群体发展状况展开了广泛分析,涉及人口规模、人口结构、城镇化、家庭等内容,与青少年人口发展密切关联。当前我国人口的主要矛盾逐渐由数量压力转化为结构性压力,老龄化叠加少子化。青年人口的规模及占总人口比例自2000年以来不断下降,且未来仍将保持此趋势[4],0~14岁少儿人口的比重也趋于降低[5]。青少年作为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过渡群体,亦处于人口结构变化的中心,青少年人口的规模及占比与我国人口未来发展紧密相连。但目前探讨不同年龄段人口特征的研究中,聚焦10~19岁青少年人口的研究还相对较少,这一群体往往被分散在0~14岁少儿人口或14~35岁青年人口中进行讨论。 当前青少年一代成长于“少生优生”的生育文化熏陶和行为范式下,生活在社会经济快速转变的环境中,逐步形成低生育意愿和行为,这可能会造成未来长期持续的低生育率,加剧人口负增长压力[6]。新型城镇化等一系列国家战略的密集推出,助推了中国人口迁移流动与城镇化的快速发展[7],与其他年龄段人口相比,青少年人口更易发生流动。当下,家庭化式迁居已成为我国人口城镇化和迁移流动的确定趋势[8],处于青少年时期的孩子越来越多地跟随父母一起进城居住。由此,青少年一代的流动状况与城镇化水平也影响着从现在到未来国家关于流动人口的政策制定和战略布局。 在社会变迁中,家庭也经历着规模与功能的变迁。结合历次人口普查数据来看,我国平均家庭户规模呈现缩小的趋势。“七普”数据中一人户的比例显著提升[9],社会呈现出显著的个体化趋势。而由于青年受教育时间延长、平均初婚年龄上升,社会个体化会在青年人口中首先发生[5]。由此看来,目前的社会个体化趋势与年轻一代的婚育状况密切相关。从婚姻的趋势看,城乡男女均存在婚姻推迟现象[10]。然而,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对青少年而言,他们虽然未到法定结婚年龄,但仍存在主动或被动地早婚早育的可能性,他们的婚育观念对个体的后续生命历程及社会整体的家庭变迁均有重要影响。 10~19岁青少年人口正处于“成年转变”的关键点。与大多已经完成教育的青年人口不同,青少年人口在学业的递进过程中面临更多元的选择和挑战,同时又可能需要处理少儿阶段并不涉及的就业、婚育等事件。中国青少年人口的总体规模、结构不仅与我国未来人力资源储备息息相关,他们所经历的教育、流动及婚育等生命事件更是与个人后续生命历程、社会整体形势密不可分。因此,有必要单独研究分析我国10~19岁青少年人口的发展状况。 二、青少年人口发展的分析框架 从生命历程发展视角来看,青少年时期是进入成年期的转折点,以往经历中的优势和劣势累积起来,将决定其进入成年期的各种路径和选择[11-12]。由此,可以构建以教育发展和分化路径为基础的分析框架,考察我国青少年人口教育、流动、婚育和就业等不同的发展方向。 以教育为基础展开青少年人口发展状况研究,是因为青少年时期的教育经历对他们后来的婚姻、职业发展和迁移决策具有重要影响。得益于教育事业的巩固发展,我国人均受教育年限不断延长,人口受教育结构持续改善,青年人口受教育程度不断提升[5],人口红利正从传统人口红利向人口质量红利转变[13]。年轻一代的受教育状况对进一步发挥人口质量红利的优势至关重要。相较于大多数已经完成教育的青年群体,青少年群体正值教育递进的关键时期[14],这一群体接受义务教育的状况及义务教育结束后的教育分化状况深刻影响着我国未来人力资本水平。 青少年教育状况与其婚育行为密切相关。较早结束学业意味着进入同居、婚姻等相关状态的可能性更大,并影响其未来的婚姻质量。基于发达国家的经验,没有接受过大学教育的青少年发生性关系和经历同居生活的概率更高,结婚前的恋爱时间较短,他们从同居关系向婚姻关系递进的概率更低、同居关系解体的可能性更大,进而更可能处于连续性的同居状态[15]。此外,对青少年时期辍学的人来说,早育的概率也较高[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