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01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5669(2024)01-0042-10 当今世界各国都有自己的社会价值观或国家价值观，但却没有得到各国普遍认同的、相对于全人类而言的社会价值观或世界价值观，这是因为人类社会尚未成为基本共同体或真正意义上的社会。世界价值观从其主体看是全人类共同的价值观，所以世界价值观也可以称为“人类共同价值观”或者相对于“国家价值观”的“世界价值观”。如今在中国的强力推动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越来越成为人们的普遍共识，也得到了联合国一些组织的认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终极指向，是建成超越国家共同体的世界共同体，而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实际上已经开启了世界共同体构建的历程①。要构建世界共同体就必须构建作为其理论依据的人类共同价值观。因此，构建世界共同体所需要的人类价值观已经势在必行。构建人类共同价值观与构建世界共同体密切相关，必须使两者成为相互促进、良性互动的“双重互构”②。 关于世界共同体和人类共同价值观的构建，笔者曾在系列著述中作过较为充分的论述。概括地说，主要阐述了以下观点：第一，在全球化的背景下，世界事实上已经成为了共同体，但并没有成为基本共同体；第二，世界要成为基本共同体，需要全人类的共同构建；第三，世界共同体的构建需要与之相适应的人类共同价值观或理论价值体系；第四，人类文明进步到今天已经为人类价值体系构建提供了可能；第五，构建人类共同价值体系既要考虑当今国家化的现实，又要反映和代表全人类根本的、总体的利益③。在此，笔者拟对人类共同价值观构建的必要性和可能性，人类共同价值观的内涵、结构及其现实化等问题再作集中的阐述。 一、世界共同体与人类共同价值观 人类共同价值观是一种社会价值观，谈到人类共同价值观，必须谈与其紧密关联的社会，即世界共同体④。然而，这一人类最大范围的基本共同体尚未形成，而且并不是所有国家和所有人都赞同构建世界共同体，因此需要对构建世界共同体的必要性、紧迫性和可能性作出有说服力的论证。严格说来，人类共同价值观就是世界共同体所需要的社会价值观，只有在承认世界共同体构建必要性、紧迫性和可能性的前提下，才谈得上人类共同价值观问题。因此，我们也需要给构建世界共同体提供论证。 人类最初像动物一样分散地居住在地球上，后来逐渐形成不同的生活共同体，如氏族、部落、民族、国家，从近代的“地理大发现”开始才逐渐联系成为一个整体。这是人类从分散的人群走向一体的世界的历史，是人类世界化的过程。这一过程是通过传统国家的形成、西方国家的殖民扩张、世界国家化这三个特别有意义的步骤实现的。世界国家化是人类世界化过程中一次革命性变革，具有极其重大而深远的意义。世界国家化使生活在不同发展阶段和不同类型的基本共同体中的人，进入现代国家这种基本共同体。世界国家化的过程是与现代化过程相伴随的，实现现代化的发达国家能够为本国人民提供良好的生活条件，并给欠发达国家提供示范和动力。现代国家的主权和领土完整得到了公认和尊重，各国和平共处基本上得到了实现，人类一体化的进程不断加快。世界国家化还使人类相对于自然环境的整体实力大大增强，人类完全可以而且实际上也在不断地改造自然环境⑤。世界国家化有其历史必然性，也大大促进了人类的快速进步和一体化，但同时导致了不少使人类陷入生存困境的严重问题。 “世界的一体化进程已经改变了整个人类生存的环境和空间，不仅个人，而且国家再也不能与世界隔绝，再也不能孤立封闭地存在，世界已经成为事关每一个人人生是否幸福、每一个国家是否和谐的基础、环境和条件。世界的状况如何越来越深刻地影响着整个世界成员(包括个人和国家)的命运和前途，有好的世界才可能有其成员普遍更好地生存和发展，坏的世界则是其大多数成员不幸和祸患的根源。”[1]当代人类面临诸多威胁人类生存发展的全球性问题。“所谓全球性问题，是指超越社会制度的差异和意识形态的分歧，具有全球规模的普遍性和复杂性，涉及整个人类当前和长远的共同利益，对人类的生存和发展关系重大，并需要不同社会制度国家在全球范围内共同关注，通过协调一致的国际行动来加以解决的一系列问题。”[2]在当代全球性重大问题中，有三大问题是最令人担忧的：一是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问题，二是敌对、战争和恐怖主义问题，三是不负责任地发展科技问题。这些问题的原因很复杂，比如人口数量增多、人类需求不断扩大、人类与环境之间的矛盾不断加剧等。但所有这些问题都与国家化后国家至上主义不断强化直接相关。目前人类的基本格局是局部的有政府与全人类的无政府。在国家化之前，不同的基本共同体也存在一些破坏人类整体性的行为，但不至于对人类整体造成严重威胁。然而，人类国家化之后，个别国家把国家利益置于至高无上的地位，不考虑他国利益，不顾甚至损害人类整体利益。于是，人类的生存和发展陷入极大的威胁之中，人类的前途和命运面临着严峻的“全球性挑战”。 “解决国家这种基本共同体形式导致的问题，必须以更好的基本共同体形式取代它，而从人类基本共同体演进的规律看，这种更好的基本共同体形式只能是世界共同体。这就是说，要解决当代人类面临的严重生存危机，唯一的路径就是大力推进人类基本共同体从国家走向世界。”[3]构建世界共同体才有可能解决目前人类面临的生存危机，才有可能实现当代世界的公正，才有可能实现人类的永久和平和普遍幸福。今天人类已经进入了经济、科技、信息、交往、文化全球化时代，这为世界共同体的构建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更为重要的是，人类从小群体逐渐走向更大群体直至走向一体化的根本动力，源自人类追求生活得更好的本性，以及其所包含的实现这种本性的根本手段，即理性。 人类的本性在历史上和现实中往往会表现出利己的倾向和追求。在没有必要的社会规范制约的情况下，人类的利己追求很容易走向极端，引发社会秩序的混乱，导致霍布斯所说的“人对人是狼”的战争状态。在这种人人自危的状态中，人不仅很难获得利益，生存还会面临威胁。为了解决极端利己导致的社会问题，国家建立了道德、法律等社会规范，将人的利己控制在合理的范围之内，这就是今天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作出的理性选择。然而，今天大多数国家国内基本上实现了和平有序，但世界局面却缺乏有效的规范约束，导致今天的世界仍然存在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只不过在文明昌盛的背景下个别国家的极端利己行为不再像过去那样赤裸裸而已。这种在世界范围内的极端利己行为已经导致比国内的极端利己行为更为严重的后果。在严峻的生存危机面前，人类的理性经过权衡利弊后告诉自己，只有在人与人、国与国、人类与自然不互相伤害的情况下，人类整体、各个国家乃至个人的利益才能普遍地实现。只有通过利他的方式实现利己，大家才能更好地生存。人类之所以能从分散的人群走向越来越大的整体，在国家范围内从敌对、战乱走向友好、合作，从极端利己走向合理利己，就是理性作出的更明智的选择。今天，在人类面临严重生存危机的情况下，人类为了生活得更好，其理性决不会缄口不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