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市场规模优势是大国经济发展的重要优势(欧阳峣等，2023)。中国超大的市场规模是我国当前经济发展的比较优势之一，充分发挥这一优势有利于我国经济实现从“超大”到“超强”转变(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课题组等，2020)。从集聚外部性的视角来看，超大规模市场的一个重要优势是以城市为空间载体的经济集聚所带来的生产与消费上的正外部性。许多研究已经发现，城市集聚通过促进生产要素间的匹配、共享和学习，能够促进生产率的提升(Duranton & Puga，2020)。因此城市人口规模越大，其创新水平和劳动生产率越高(Carlino et al.，2007；Duranton & Puga，2020；王丽莉和乔雪，2019；王智勇，2020)；提供的包容性就业岗位越多(陆铭等，2012)；工资溢价也越明显(Roca & Puga，2017；陈飞和苏章杰，2021；孟美侠等，2019；胡雯和张锦华，2021)。此外，从需求侧来看，大规模市场所具有的规模优势能够降低企业的边际成本，容纳更多企业竞争，可以通过提供更多的产品与服务，满足本地消费者对多样性的需求，进而促进居民对产品与服务的消费(Glaeser et al.，2001；章元和王驹飞，2019；李兵等，2019；钟粤俊等，2020)。 但是，目前为止鲜有文献研究城市规模对我国居民家庭线上消费的影响。本文所指的线上消费是基于数字技术与物流网络，由网络购物、移动支付等新业态引领的新型消费模式。以线上购物为代表的新型消费，正日趋成为我国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也为我国推动形成“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提供了重要支撑(尹艳林，2023)。尽管传统的城市经济学理论认为，城市规模有助于促进居民的本地消费(Glaeser et al.，2001)，但以往文献并未区分线上和线下消费。线上消费因为数字技术而减少商品对地理位置的依赖(Lendle et al.，2016)。理想情况下，无论是大城市还是小城市，居民只要能够使用互联网购物，就能够克服城市规模与地理因素的制约，实现线上消费。那么，对于线上消费而言，大城市是否还具有规模优势?如果这一影响仍然存在的话，又是通过什么渠道影响线上消费?这是本文想要回答的主要问题。 理论上，由于线上消费的实现依托于物流服务，因此更大的城市规模有可能通过提升物流效率，降低物流边际成本而促进线上消费。大城市消费者集聚所产生的规模效应，更有利于物流的集中配送，快递服务能同时向更多消费者集中配送商品，提升配送的边际效率。同时还能通过物流设施如仓储、运输设备的共享来降低边际成本。更便捷的物流，不仅能够通过降低消费者的等待成本，提升购物满意程度促进线上消费，还能使得更多依赖高效物流的产品，如生鲜农产品等在大城市的流通成为可能。市场的规模效应还通过增加家庭产品的多样性促进线上消费。 实证上，本文利用微观数据检验了更大的城市规模对家庭线上消费的影响。本文使用中国家庭金融调查(CHFS)2019年微观数据匹配家庭所在城市的人口规模，先分析了城市规模对家庭线上消费的影响。研究发现，城市人口规模每增加1％，家庭线上消费将显著提升0.296％。同时，城市规模的增加不仅有利于家庭线上消费增加，还会改变家庭消费模式，提升家庭参与线上消费的概率。机制分析表明，城市规模扩大后，物流效率的提升是城市规模促进线上消费的重要渠道。具体而言，城市人口规模每增加1％，物流配送时间将显著降低0.031％。本文进一步检验了物流效率对线上消费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物流配送时间每降低1％，家庭年线上消费将显著增加3.965％，而家庭线上消费占总消费的比重将增加0.021％。本文还发现，物流效率的提升将显著提升居民使用线上生鲜产品购买平台的概率。居民线上消费的多样性显著提升，主要体现为对生鲜等产品购买的增加，这对家庭总消费也有显著促进作用。安慰剂检验发现，物流配送效率对于不依赖于物流配送的线上服务类消费无显著影响。① 本文的研究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大国应该依靠国内需求推动经济发展(欧阳峣和汤凌霄，2022)，促进居民消费应是构建新发展格局的重要着力点。随着数字技术的不断发展，以网络购物为代表的线上消费占居民家庭总消费的比例不断提升。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的数据显示，近年我国网络购物交易额总量逐年上升，从2009年的2500亿元增加到了2019年的106324.2亿元，占全国社会零售品消费总额的比重也从2015年的12％提升到了2019年的26％。据欧睿国际(Euromonitor)的数据，2020年，中国电子商务销售额占零售总额的比例超过27％，美国超过20％(Brynjolfsson et al.，2022)。以线上消费为主的电子商务活动不仅已经成为居民消费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成为我国乃至全球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尹振东等，2022)，尤其是在新冠疫情发生以后，传统接触式线下消费受到较大影响，网络购物对保障居民生活，推动消费恢复，促进经济企稳回升起到了重要作用。在当前的经济形势下，如何通过进一步促进网络购物等新业态的发展，加快推动线上消费提质扩容，对实施扩大内需战略，推动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具有重要意义。同时，理解城市规模如何对居民线上消费产生影响，有利于进一步认识我国超大规模市场优势，助推新型城镇化的发展与数字中国的建设。从线上消费的角度识别市场规模优势，有助于进一步理解城市发展在构建新发展格局中的重要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