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太铁路对沿线山西城镇格局的影响(1907～1937)

       伴随近代工业革命的全球性扩张，铁路对于中国交通方式和城市景观的影响也日趋明显。华北作为中国近代铁路运输网络最稠密的地区之一，其对沿线城市和乡村社会经济变迁的影响，自然成为学界关注的重要课题。其中，原创度较高的学术成果，包括熊亚平对铁路兴起与华北乡村社会变迁的多视角梳理，以及对华北铁路沿线集镇差异化发展动因的多层面分析；①江沛、熊亚平有关正太和京汉铁路通车与石家庄崛起动因的分析；②刘晖对京汉、陇海铁路发展与郑州城市化进程的研究；③等等。上述研究通过不同的学科视角和史料解读，系统剖析了华北近代铁路网的构建历程，以及铁路交通对沿线地区城乡社会变迁、城镇现代化转型和区域经济发展的促进作用，具有重要的学术积淀价值。

       山西铁路是华北铁路网的重要组成部分，关于铁路与山西城镇具有代表性的研究如下。江沛、李丽娜通过对正太、京绥和同蒲铁路通车后，太原、榆次、大同、平遥、太谷、忻县、阳泉等城镇兴衰变迁的个案考察，揭示了以铁路为代表的现代交通运输体系对于山西经济近代化的重要推动作用，文章侧重于阐述铁路通过与未通过的城镇兴衰对比，凸显铁路开通对近代山西城镇整体格局变化与重组的关键性作用。④张国华认为正太铁路开通刺激了阳泉煤炭资源的开发，由此带动了该地商业、金融业、邮政和教育的发展。⑤李丽娜指出铁路开通带来商业繁荣、新式工业兴起与社会结构的改变，进而促进太原近代化进程。⑥这些研究均以不同城镇作为切入点，探讨了铁路对于山西城镇近代化的整体影响。

       本文除了肯定铁路交通对沿线城镇近代化的决定性推动作用外，更侧重于把握正太铁路沿线城镇在铁路交通兴起后，由于地理位置、历史因素与资源储备等各异，显现出沿线城镇功能、城镇内部空间结构与社会结构的差异化；并通过对比京汉、陇海铁路对郑州的影响，探讨正太铁路沿线城镇的区域特色。

       一 正太铁路开通对沿线城镇功能的差异化影响

       1907年正太铁路几经周折终于开通运营，其东起正定(石家庄)，途经阳泉、寿阳、榆次，到达太原(见图1)，全长243公里，山西境内长170.7公里。正太铁路沿途设有35座车站，其中石家庄、井陉、娘子关、阳泉、寿阳、太原等为较大车站，⑦其通车促进了铁路沿线城镇——太原、榆次、寿阳与阳泉的城市功能转型。

      

       图1 1907～1948年正太铁路运行线路

       资料来源：根据《中国分省新地图》第38图《山西省》(亚光舆地学社，1948)重新绘制。

       (一)由传统治所向现代经济中心转移的太原

       明清时期，太原(阳曲)⑧是“都城—治所”模式下传统的省级政治中心，然而，它却不能完全被认为是区域经济中心。1907年以后，随着正太铁路通车，山西的贸易和金融中心由太谷和平遥转移到了太原，使太原逐渐转变为经济职能与政治职能合二为一的城市。

       首先，铁路运输使货物往来增加，商品流通量增大。“进入山西的货物大部分来自天津……转送到山西中部和南部的货物，从天津经过京汉线运输到石家庄，再由正太铁道运往太原、太谷、榆次等省内中心市场。”⑨从天津输入晋省的货物以棉布、烟草、海味、药材、肥皂、煤油、火柴、五金、毛织等日用品杂货为大宗，石油、玻璃、电灯等工业革命的产品次之。从山西本地输出的货物以杂粮、生铁、煤炭、汾酒为大宗，这些货物通过正太线运往石家庄，在石家庄再经京汉线分销到各地。正太线上的太原作为货物的重要中转地，很快成长为天津港腹地的二级市场，成为连接省内各县与石家庄、天津的主要节点。

       随着转运贸易的发达与大宗货物集散，作为货物存储的堆栈业蓬勃兴起。太原所设堆栈公司，皆兼营转运业务，截至20世纪30年代仍存者有元盛、庆泰裕、兴顺利三家，皆向正太铁路租定堆栈、代客转运并保存货物。正太铁路太原站中，元盛栈租有三号货仓，庆泰裕和兴顺利各租有一号，其余则由营记火油公司、祥记公司、义聚公司、晋丰公司、保晋公司各分租一号。⑩此时，依托正太铁路太原站，有三家公司经营堆栈、仓储及转运业务，此外亦有其他公司租用仓库，便捷货运。

       仓储业兴起，人员与货物的大量聚集，带来资金的聚拢，现代金融业也应运而生。具有现代金融业性质的银行银号将总部设在了太原，太原取代明清山西金融中心祁县、太谷、平遥三地，成为新的区域性金融中心。钱庄最早于1913年在太原设立，银号于1921年以后产生，银号与钱庄在业务上无多大差异，皆营存放及汇兑，唯组织上略有不同，大致银号多为股份公司，合资独资者少，钱庄则多为合资或独资之组织，鲜有股份公司者。(11)太原在1937年前后有银号17家、钱庄19家，较大的银号有晋绥地方铁路银号、绥西垦业银号、晋北盐业银号等，银号已初具现代银行的雏形。现代银行也出现在太原，1913年大清银行改名为中国银行，设分行于太原，1923年改为支行。该行的全年汇兑业务亦以天津为主要通汇地点。另一家山西省银行于1919年由原官钱局改组而成，代理省库金，发行代兑券。(12)晋胜银行成立于1913年，发行大小银元票，办理汇兑、存款、放款等业务，汇兑主要面向直隶。(13)其余的金融机构还有钱庄19家，当铺9家，质铺7家。山西省金融资本大半聚集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