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D565.59;C9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7023(2023)04-0001-09 列斐伏尔空间概念的理解依然存在很多难题,尤其是关于空间实践、空间表象和表征性空间三元辩证法的理解依然存在一些争论。我们从空间和语言的关系入手,探讨列斐伏尔的空间思想背景,探讨他在空间和语言的关系研究方面的新路径,即以活动为关键去理解空间和语言的关系,以便更好地理解他的空间思想。 列斐伏尔的空间思想就其形成、构成和影响而言,是比较复杂的。他生活在一个智力上复杂多变的时代,他对空间的探讨带有这个时代明显的痕迹。他所在的时代,在法国学术界,有向后现代转向的潮流,也有向语言学转向的痕迹。作为重要的哲学家和社会学家,他有超越时代的努力,他自己也被视为空间转向的重要开启者。对列斐伏尔的研究中有一些重要学者,比如施密特指出列斐伏尔空间概念的来源复杂,其中一个来源是列斐伏尔重视空间和语言的关系[1]。 空间和语言关系问题在语言学、建筑学、城市规划等具体学科中有所涉及,同时在语言哲学与空间哲学研究中也有比较多的探讨。列斐伏尔对空间的很多探讨建立在语言哲学批判的基础上,并对空间与符号、语言、写作等关系也进行了探讨。这个背景主要与法国哲学以及西方哲学中发生的语言学转向、后现代转向有关。 从列斐伏尔著作产生的历史看,20世纪60年代以后,列斐伏尔著作中多次出现了和语言哲学、语言理论相关的文本,他对空间和语言的关系问题也进行了比较深入的探讨。比如,《日常生活批判》第二卷(1962)专门讨论了语义场问题;《语言与社会》(1966)形成了列斐伏尔自己的语言理论;《现代世界的日常生活》(1966)有专门的一章研究语言现象,提出在现代研究中,语言的指向衰落了,所指和能指脱钩,很多时候人们用一种语言谈论另外一种语言,这导致语言表达的不是对象而是语言;《超越结构主义》(1971)公开提出结构主义包括其语言理论的问题,在于以语言为基础的结构化的视野丢弃了辩证法;在《空间的生产》(1974)中,很多地方涉及话语、空间和建筑问题;在他的对空间、空间实践的区分类型中,比如空间表象与表征性空间,就是和语言学有很大关系的;《快乐建筑》(1975)在很多处将符号、语词、话语、语言、文本和建筑与空间联系起来,甚至提出将建筑和空间都还原为词语、表达,剩下不能还原的快乐和愉悦等成为建筑的本性与特征,我们必须走向快乐空间。这里我们以《空间的生产》中有关论述作为重点来阐发列斐伏尔空间与语言理论的关系。 (一)语言学转向的影响 列斐伏尔生活的年代,尤其是在其智力生活形成中,西方哲学研究有一个很大的变化,就是20世纪60年代开始发生了哲学的后现代转向,列斐伏尔也是其中值得重视的成员。同时,在西方哲学中,还发生了所谓的语言学转向,一般认为这是从19世纪后期的弗雷格开始的,但它在20世纪60年代才被很多人理解和认识,这也影响了列斐伏尔。 列斐伏尔的主要工作开始于20世纪40年代的日常生活批判,其本身就和现代哲学的走向不同,也许更加符合后现代哲学的口味。从20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法国哲学有了很大的变化,其中一个值得注意的变化就是,很多哲学家认为,语言不仅仅是表达世界的工具,而且人在实际生活和生产当中使用语言,本身就是表达了人对世界的态度、对世界的参与和对世界的改造。语言理论对当时的欧洲大陆哲学产生了重大影响,也出现了很多的语言学解释模式。在解释学、结构主义、后结构主义、后现代主义中,语言上升为中心主题。 语言问题是当代法国哲学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主题,它涉及语言、话语、文本等一系列密切相关的概念。就法国哲学对待语言问题的姿态而言,存在着从早期现代到后期现代再到后现代立场的变迁。早期现代哲学中,意识主体的中心地位导致语言居于思想的单纯表象工具之地位,语言没有能够获得专题性的探讨;现象学存在主义运动中,存在着从理想语言到生存语言的过渡,对应的是从先给的主观世界向生活世界的回归;结构主义运动中,语言学模式的普遍运用引导人们对社会文化现象进行科学的解释,导致意义确定性的追求;而后结构主义的语言游戏规则,把文化现象的含义推向了不确定性;后现代主义更是强调了语言的增殖扩张。在这样的演化中,我们注意到语言在不同时期具有不同性质:早期现代时期,作为表象观念的工具,语言自身也被观念化了;后期现代时期,除了具有表象功能,语言同时具有诗意性,表现出观念性与物质性的双重存在,体现了灵性和物性之间的某种张力;后现代哲学中,语言越来越走向物性化,或者说语言开始展示它的强劲的物质性力量[2]。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列斐伏尔的哲学、社会学研究工作开始展开,列斐伏尔也有了自己的语言学理论,并在空间和语言的问题中展开了深度探讨。列斐伏尔的空间与语言理论有其独特所指和针对性,同时,他对当代一些语言学家和哲学家的有关观点持批判态度,比如对结构主义、解构主义和后结构主义、现象学等有关研究持批判态度,认为它们将语言作用夸大,割裂了空间和语言的关系,将空间和语言之间的人的活动的丰富性和重要性忽视了。而列斐伏尔的探讨,也有意识地对过分夸大语言或者夸大空间自身的两种倾向进行了批判,他重视空间和语言的紧密联系,重视空间和语言之间活动的重要性,可以说是对两种倾向的纠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