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华传统优良家风中,软语最接地气,但也最容易被忽略。 去年,我受邀审核一本作文教辅书,里面收录了很多孩子写的作文。审读完毕,蓦然发现:有相当一部分孩子给了妈妈差评,比如“我的妈妈像河东狮吼一样吼我”“我的妈妈是个母老虎”。 与此同时,身边的很多年轻妈妈也对自己的家庭角色非常不满,特别委屈地抱怨道:“整天那么累,还不落好!”她们甚至总结出一条“规律”:家务做得越多,越落不是! 我们为何总是费力不讨好?最直接的原因就是说话不好听。一方面是因为太累,工作、家庭两肩挑,身心俱疲,累了就容易粗言暴语;另一方面是想改造丈夫、管教孩子,所以忍不住大声说、重复说,不知不觉陷入语言暴力的深渊。而孔子早就说过“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意思是用厉声厉色去教育民众,是最不可取的行为。所以,操心又不落好几乎是必然。 如何改变这种困境?我想起了软语这一传统家风。软语的表面意思是体贴、温柔、委婉的话,音调柔和的语言,深层含义则是有话好好说。好好说话被网友们誉为“最宝贵”“最难得”“最好”的家风。 在中华传统优良家风中,软语几乎是最接地气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一条。俗语“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就是在告诫我们要好好说话。《荀子·荣辱》中也有这样一句话:“与人善言,暖于布帛;伤人以言,深于矛戟。”而在小学语文教材“日积月累”栏目中,也有大量关于谨言的名言警句。凡此种种,足见软语的重要性。 最贤的妻,最软的语 自古以来的模范家庭、良缘美眷们也都因为软语,无心插柳柳成荫,成了穿越时空的撒狗粮、秀恩爱“专业户”。看过杨绛作品《我们仨》的朋友,一定能懂。 杨绛在医院生小孩期间,钱钟书说自己在家里“干了坏事”。一次,他打翻墨水瓶把房东家的桌布染了,很紧张。 杨绛说:“不要紧,我会洗。” 钱钟书说:“墨水呀!” 杨绛安慰他说:“墨水也能洗。”钱钟书放心地回家了。 回家后,钱钟书又把台灯弄坏了。下一次去医院看望爱妻,如实告知。杨绛听到后说:“不要紧,我会修。”钱钟书又放心地回家了。 这样的“坏事”,钱钟书可没少干,而杨绛总是软绵绵地说一句“不要紧”。世人都羡慕钱钟书家里有一位“最贤的妻,最才的女”,鲜少注意到这位贤妻才女启齿动唇时有多软糯。试想一下:换了我们会如何说? “哎呀,你怎么干啥啥不行啊?” “你这个书呆子!” “我受够你了!” 看见幸福的花儿,人们只羡慕它的明艳,却从不过问其背后的“纹理”。在钱钟书家里,幸福的“纹理”就是软语,无论发生什么,他们家的氛围永远是不吵不闹,微风不燥。 当然,这样的好家风也得益于传承。在《回忆我的父亲》一书中,杨绛坦言家是她温暖的港湾。遇到问题时,她总会回忆父母的态度,然后找到合适的处理方法。软语就是她从父母那里学到的特别合适、好用的为人处世之道。不仅家庭和谐,人生坦荡,也泽被后世。 看来,我们真该向先生学习,心柔语软,好好说话。 出言不逊,伤人最深 我们之所以随随便便说话,皆因潜意识里从没把说话当件大事,也不认为自己有问题。其实,作为声闻世界里的高级动物,语言对人身心的影响非同凡响。 有这样一个心理实验,科学家利用大脑扫描仪搜集了人们在听到不同词句时,大脑活动产生的核磁共振图像,并且即时分析其脑神经发生的变化。结果发现,当接收到“不”“你真笨”“你很差”“你不被喜欢”之类的负面评价时,大脑会在瞬间释放出大量皮质醇。 皮质醇是人体在面临压力时分泌产生的一种激素。如果长期处于高水平皮质醇激素状态下,人会出现记忆力下降、抑郁、体重增加等一系列问题,逻辑推理、语言表达能力也会受损。 这还只是被负面评价、被否定,危害都这么大,何况被责骂呢?放眼社会,多少不该发生的悲剧皆因一句粗言碎语而起? 在孔子生活的那个时代,这样的科学实验当然不存在,但软语的必要,好好说话的重要,他和弟子比我们看得更深邃,认为说话不注意不符合“礼”有违“仁”,主张“非礼不说”,还从安危角度加以分析。比如《论语·泰伯》记载: 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斯远暴慢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远鄙倍矣。 这段话的意思是在上位的人即君子,在待人接物时有三方面应该注意:严肃自己的容貌,可以避免别人的粗暴和懈怠;端正自己颜面的神色,容易使人相信;说话的时候,多注意言辞和声调,可以避免鄙陋粗野和错误。 正是对言语的作用了了分明,孔子才不停地强调谨言慎行。“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刚、毅、木、讷近仁”“仁者,其言也讱”都是在劝导我们出言谨慎一点儿,宁肯木讷一点儿,也要等方方面面都想好、考虑周全再说,以免伤人害己,以求皆大欢喜。 可是现在,随着生活节奏加快和生活压力增大,人们说话越来越随意,出言求快,出言不逊,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只顾自己嘴上痛快,口舌纷争越来越炽盛。无论从弘扬传统家风的角度,还是从自我保护甚至是保命的角度,我们都要赶紧行动起来,好好学说话。 说话之道,学学孔子 虽然市场上有太多关于说话艺术的书,但我建议大家不妨听听孔子的教诲,体验不一样的儒家说话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