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自由、平等、民主、博爱是英美资产阶级文化的主要价值观。民主与博爱似乎不存在什么歧义，但对自由与平等的理解却见仁见智，莫衷一是。古典自由主义(Classical Liberalism)、新自由主义(New Liberalism)和新古典自由主义(Neo Liberalism)对自由的理解大相径庭，甚至相互冲突，彼此对立。古典自由主义和新古典自由主义的自由是指个人主义的自由，即个人在生命、自由和财产权方面的绝对自由，是指在一定的法律制度下的竞争性自由。这种自由是强者的自由，是适者生存的自由，其结果就是个人在社会地位和财产权方面的不平等。这种自由也是消极的自由，国家仅仅发挥一种“守夜人”的作用，对社会生活、私人经济和私人财产并不进行干涉。而新自由主义的自由却是平等的自由，是下层阶级生存的自由，国家应该积极干预社会生活、私人经济乃至私人财产，国家是积极的国家。而对平等概念的理解，各种自由主义者的理解也相去甚远，古典自由主义和新古典自由主义所理解的平等乃是机会的平等、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而新自由主义者则认为，平等不仅是机会的平等，还是结果的平等，社会地位乃至财产分配的平等。其实，在自由与平等这两种价值观念之间存在着某种张力，如果强调自由优先，由于个人天赋和社会资源的差别，就会出现各种不平等，特别是财产方面的不平等；如果强调平等优先，就需要限制某些社会成员的自由。正是由于这种张力，至今西方资产阶级社会仍然没有处理好这两者的关系。另外，尽管自由、平等、民主、博爱都是英美资产阶级文化的主要价值观，但自由却始终居于核心地位，因此，各个历史时期的资产阶级思想家都不愿放弃“自由”这一旗号，各种型号的“自由主义”贯穿了资本主义发展的始终。而在各个“自由主义”时期，私人财产权的地位发生了很大变化，国家对私人财产权的干预也存在着巨大差别。 一、学术界关于私人财产和财产权的概念 财产首先表现为某种物质形态，是人类社会与自然资源发生关联的产物，反映的是人与物的关系，物质财产是人类生存的基础。而财产权则不单纯是人与物的关系，它反映的是一种复杂的社会关系，财产权关系是人类社会关系的基础。从资产阶级的观点来看，人类生来就具有某些不可让渡的权利，包括生命、自由和财产，而财产权是其核心。就马克思主义的观点而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财产”(property)的概念似乎是一种显而易见、不言自明的东西，但在学术界却成为一个扑朔迷离、纠缠不清的事物。美国学者杰里米·沃尔德伦感慨地写道：“虽然私人财产已经再次成为法学和政治哲学的研究热点，但由于缺少一个被广泛接受的私人财产权概念，以及它是如何与其他财产制度形成对照的，因此，严肃的探讨受到了阻碍。”沃尔德伦进一步写道，“许多学者认为，事实上，不可能对私人财产进行定义——这一概念本身就难以定义”。①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财产和财产权问题涉及了自然资源和社会关系的诸多方面，纷繁复杂，难以捉摸，而且随着时代的进步，财产或财产权的特质和范围也在不断变化。美国学者派普斯解释道，在人们的印象中，“财产”一词往往是指有形物体，比如房地产、银行账户、股票和债券等，但在现代社会中，诸如信用、专利权或版权之类的无形资产，也属于财产的范畴之内。②因此，约翰·E.克里贝特等学者评论道：“任何关于什么构成‘财产’的陈述最多只能是模糊的。”③ 但沃尔德伦对上述情况提出了质疑，他认为，如果没有一个统一的概念，学术探讨也就成为不可能。因此，他认为必须对财产或财产权进行定义。他的定义是，“所谓财产就是物质资源，即诸如矿物、森林、水、土地以及各种人工制造物”。但有些财产并不具有物质形态，比如思想、发明、名誉和职位等。然而，这些非物质形态的财产并不具有普遍性，并非财产的原始形态。沃尔德伦主要关注的是具有物质形态的财产。④我国学者也曾试图对财产或财产权进行定义，比如，蒋永甫给出了一个简单精练的定义，即“财产是属于某人所有的具有金钱价值的物品的总称”。随后他也分析各种有形和无形的财产。⑤《大美百科全书》的定义：财产“广义的说法是指任何可以持有或是成为所有权对象之任何事物”，不论它是有形或无形的。有形的财产由实体的东西所组成，可以分为不动产和动产。无形的财产则无此真实之价值，而是作为价值的证明，包括股票、专利权、企业商誉等。⑥财产按照所有权关系，可分为公共财产和私有财产。公共财产是指政府所拥有的各种财产；私有财产是指私人，比如个人、家庭、社团组织和企业公司所拥有的财产。本文所探讨的主要是私有财产和不动产。 前文探讨了何谓“财产”，这仅仅是财产的第一个特性，即“对物性”，而财产所涉及的关系绝非仅仅是人与物之间的关系，它更表现为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财产权具有强烈的社会属性。比如，美国学者詹姆斯·L.赫夫曼认为，财产或财产权的本质是一种社会关系，而不仅仅指人对物质的关系。⑦ 关于财产权的概念，学术界同样是见仁见智，说法不一。比如，《中国大百科全书》的定义是：财产权是“人身权的对称，即民事权利主体所享有的具有经济利益的权利。它具有物质财富的内容，一般可以货币进行计算。财产权包括以所有权为主的物权、准物权、债权、继承权以及知识产权等……财产权是一定社会的物质资料占有、支配、流通和分配关系的法律表现”。⑧维基百科在对财产权的定义中提出了一个“权利束”概念。它认为，财产权的划分是为了确定某种资源或经济物品的占有和使用。资源可以由个人、组织、集体或政府来占有，财产权可以视为经济物品的一种特性，这种特性由三个要件构成：其一，该物品的使用权；其二，利用该物品获得收入的权利；其三，转让、改变、抛弃或者毁坏该物品的权利。而私有财产权(private property)具有强烈的排他性，私有财产的进入、使用、排他和管理由私人所有者或法律群体所有者所控制。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