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D23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4088(2023)01-019-07 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早期传播已经成为一个专门的研究领域，特别是在文献系统整理和运用方面积累了大量有见地的成果。但是目前的研究多以“马克思”的名字为关键词展开，关于恩格斯著述的传播研究还远不够充分。为此，需先将恩格斯视为一个独立的思想家来阅读他的著作，进而阐明恩格斯思想的传播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之间的内在关联。本文将1949年10月，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称为“早期”，将中国共产党成立前看作是早期第一个阶段。恩格斯作为马克思主义的创立者之一，尤其是作为马克思主义的主要阐释者和传播者，在马克思主义发展史、国际工人运动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同样，恩格斯著作的传播对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也具有特殊意义。本文拟突出恩格斯独立的著述传播研究，避免与以往研究成果重复。 一、恩格斯著作在1899至1907年间的传播 根据目前掌握的文献，中国人最早叙述欧美社会主义和国际工人运动的情况可以追溯到19世纪的70年代，王韬、张德彝、郭嵩焘等人将巴黎公社、工人阶级的罢工活动等作为新闻和游记的内容介绍到中国，但他们均未提及马克思、恩格斯其人其书。 宋庆龄回忆，在1896年至1899年旅欧期间，“孙中山知道卡尔·马克思和弗里德里希·恩格斯以及他们的活动”，“也就是在这个时期，孙中山开始发展了他的社会主义观点，虽然他还没有能够区别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真正的社会主义和西方某些资产阶级改良主义理论家所主张的‘社会主义’”[1](P390、242)。尽管宋庆龄的回忆是可信的，孙中山甚至知道《资本论》及其观点，但该时期孙中山的著述和演讲中均未曾提到马克思和恩格斯，因此不能称其为“传播”。根据文字记载，马克思的名字最早出现在1899年2月刊行的《万国公报》第121册上，称马克思为“百工领袖”，4月刊行的第123册称马克思为“主于资本”，这出自本杰明·基德《社会进化》一书的第一章和第三章，《万国公报》节译了该著的前四章。随后，由李提摩太翻译，蔡尔康撰笔翻译了全书的内容，译名为《大同学》，恩格斯的名字最早出现于此。1899年，由上海广学会出版的《大同学》第八章中有二处提到恩格斯：“德国讲求养民学者，有名人焉。一曰马克思。一曰恩格思。”“恩格思有言，贫民联合以制富人，是人之不能自别禽兽，而不任人簸弄也。”[2](P410、413) 这里也是恩格斯著述第一次被间接引用，但原文的准确出处和文本依据现已很难查找，它极有可能出自西方世界介述马克思主义的著作中。自1902年起，梁启超撰写了《进化论革命者颉德之学说》《二十世纪之巨灵托辣斯》《中国之社会主义》等文介绍西方社会主义运动的代表人物和思想，其中多次论述马克思的学说，称马克思为社会主义的“泰斗”和“鼻祖”，对恩格斯却只字未提。马君武、大我等人的介述文章中也谈到马克思和恩格斯，多为截取日本学者关于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研究著作中的内容加以转述，援引一些现成的简单结论。1905年，朱执信在《德意志社会革命家小传》中介绍马克思时提及恩格斯，“与菲力特力·嫣及尔相友善”“与嫣及尔偕”“常与嫣及尔共著”等。当时，人们对恩格斯的了解十分有限，仅知道恩格斯和马克思共同写作了《共产党宣言》，对于恩格斯在马克思主义形成和发展史上的特殊贡献还缺乏了解。 1903至1906年间，我国译介了一批日本学者的社会主义著作，包括有贺长雄的《近世政治史》、村井知至的《社会主义》、福井准造的《近世社会主义》、幸德秋水的《社会主义神髓》、久松义典的《近世社会主义评论》、西川光次郎的《社会党》、岛田三郎的《世界之大问题——社会主义概评》等等，其中，幸德秋水著作的中译本明确提到恩格斯的《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一书为其重要英文参考书目之一。参照恩格斯的表述方式或论述逻辑，幸德秋水介绍了有关唯物主义历史观和资本主义基本矛盾等内容，并引用恩格斯书中的个别段落。可以说，除《共产党宣言》以外，在《社会主义神髓》一书中，国人才首次知道恩格斯的其他著作，这里仅提到《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该著作第三章引用了恩格斯的两段话，即故音盖尔亦曰：“一切社会变化，政治革命，其究竟之原因，勿谓出于人间之恶感情，勿谓出于一定不变之正义。最真理之判断，夫唯察生产交换方法之态度。毋求之于哲学，但见之各时代之经济而已。若夫现在社会组织，一无定衡，昨日为是，今日非焉；去年为善，今年恶焉；亦其生产交换之方法，默就迁移，适应于当初社会之组织，不堪其用可知也。”……音盖尔又曰：“社会者掌握生产机关也。商品之生产，即使绝迹，而产者仍不为生产物所制御，一扫社会的生产之无政府者。以规律统一之组织而代之，消灭个人的生产竞争，如人初脱禽兽之域，而得成完全有道义有智识之人类。”[2](P18、30) 经过文本对比可知，幸德秋水只是参考恩格斯的著作，其中掺杂着其他非马克思主义者的观点，并非完整和忠实地阐述恩格斯原著的精神。此外，赵必振翻译的《近世社会主义》一书由广益书局出版，其中的第二编第一章简要介绍了马克思的生平，同样提到恩格斯，即“与唱导德意志社会主义者野契陆斯相见，互相交亲，共订生死，共试其运动”，另有“野契陆斯亦与马陆科斯相亲善。始终同其难苦”。这里还提到恩格斯的《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一书，“以扩张马陆科斯派之意见”[2](P494)。在当时，译介日本的著述是马克思主义传播的主要渠道，日本的术语也随之引入，较为典型的就是用“社会主义”代替了“安民新学”“安民善学”“养民新法”等传统术语，这与恩格斯著作的早期传播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