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一生致力于人类解放问题的研究、建构和实践,从本质上看,其理论就是关于人类解放的理论,就是关于工人阶级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走出异化,摆脱内外枷锁,实现人的解放的“解放”理论,就是马克思解放政治学。马克思解放政治学理论充分彰显了其“解放”的价值指向、目的旨归,体现了“政治”的工人阶级特质和政治属性。马克思与青年黑格尔派分道扬镳后,以人的解放问题为主线,在探讨犹太人问题和批判黑格尔的法哲学过程中,逐步转变了自己的世界观和政治立场。在《论犹太人问题》中,马克思系统展开对“解放”问题的阐释,在肯定政治解放的进步意义,强调政治解放是个巨大进步同时,也揭示了其局限性,即其并非人类解放完整的、彻底没有矛盾的途径。《导言》中实现的三大批判的转变(从此岸世界到彼岸世界的转变、从批判的武器到武器的批判的转变、从宗教的批判到哲学与无产阶级的结合)确立了马克思解放政治学的唯物立场、实践路径、革命主体和价值指向等基本原则立场。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强调“‘解放’是一种历史活动,不是思想活动,‘解放’是由历史的关系,是由工业状况、商业状况、农业状况、交往状况促成的”①,突出了解放的“历史性”原则,“解放”是具体的历史的进程。这些原则立场在《宣言》中的系统化革命化意味着,从政治解放到人类解放即马克思解放政治学的理论形成。在马克思解放政治学理论建构的过程中,《导言》中三大批判的转变确立的系列原则具有重要意义和价值。 一、彼岸世界到此岸世界的转变:马克思解放政治学的现实基点 作为黑格尔哲学思想的追随者和拥趸,早期马克思积极拥护青年黑格尔派理论立场,也正因此,理论界认为马克思理论发展经历了一个“青年黑格尔”阶段。在遭遇“物质利益问题”和与青年黑格尔狭隘宗教批判的理论反驳中,马克思逐渐脱离了以鲍威尔、费尔巴哈为代表的青年黑格尔学派宗教批判思想,宗教批判向现实批判延伸,“政治解放对宗教的关系问题已经成了政治解放对人的解放的关系问题。”②在《论犹太人问题》中,马克思充分肯定了通过宗教批判获得政治解放的重要意义,但没有停留在宗教解放上,向现实批判的延伸是《导言》的逻辑起点,也是马克思解放政治学关于并立足于“现实的人”这一基本立场的出发点。马克思在《导言》中开门见山地进行了对宗教的批判,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宗教的恶果:“宗教是人民的鸦片”③,是剥削者和统治者保护其核心利益的一种工具。宗教不可能成为解决大众痛苦的真正手段,无法铲除痛苦产生的真实根源,只能起到些许自欺欺人的麻痹效果或暂时的逃避之策。 “马克思关于‘人类解放’并非是不证自明的结论,而是在完成前提批判的基础上达到的”④,前提批判第一步便是宗教批判。早期马克思深受黑格尔哲学思想的影响,以鲍威尔、费尔巴哈为代表的青年黑格尔派的宗教批判具有很深的狭隘性,认为宗教是德国现实中一切社会问题的根本源头,认为人可以通过去除宗教的神秘外衣而得到解放。马克思吸收并批判了这些思想,在《论犹太人问题》中洞察到“一旦国家不再从神学的角度对待宗教,一旦国家是作为国家即从政治的角度来对待宗教,对这种关系的批判就不再是对神学的批判了。这样,批判就成了对政治国家的批判”⑤。宗教是对现实的反映,神学问题要化成世俗问题,第一步是宗教批判。政治国家只要摆脱了宗教,将宗教从公共领域驱逐到个人领域,就能实现宗教世俗化,对宗教的批判也就变成了对产生宗教的现实基础的批判。“就德国来说,对宗教的批判基本上已经结束”⑥,《导言》开头第一句表明了对德国宗教批判的高度评价,在马克思看来,对宗教的批判行将完成,但并不意味着马克思停止了对宗教的批判,他深刻认识宗教的本质,对宗教展开进一步批判,将其他一切批判提上日程。马克思从两个方面揭露宗教的本质,一方面,宗教的实质是人对现实社会的非理性的意识反映,是要被打碎和抛弃的东西。宗教的作用同鸦片别无二致,宗教被视为具有麻痹作用的精神鸦片。对于饱经现实苦难的劳苦大众来说,宗教在人们面对难以改变的困境时,成为一种精神慰藉和寄托的来源,却无法铲除痛苦产生的真实根源。将宗教界定为“颠倒的世界”“虚幻的花朵”和“虚幻的太阳”,马克思指明宗教是在世俗基础上表现出来的一种幻觉,是对“天国的幻想”。另一方面,宗教的实质是剥削者和统治者维护其根本利益的统治手段和操纵工具。统治阶级利用宗教去欺骗和精神洗脑,被统治阶级在残酷的剥削与压迫下放弃反抗的念头,“自愿”戴上沉重的镣铐。受费尔巴哈人本学思想影响,马克思将目标导向了“现实的人”,清醒认识到宗教批判的前提是“人创造了宗教,而不是宗教创造人”⑦,极力倡导“人是人的最高本质”⑧,迫切地要求揭露人们在宗教与现实国家政治制度的双重压迫下“具有非神圣形象的自我异化”⑨,即现实的市民社会中的人的自我异化。基于对宗教本质的把握,马克思将批驳的关注点回归到现实社会,“于是,对天国的批判变成对尘世的批判,对宗教的批判变成对法的批判,对神学的批判变成对政治的批判。”⑩对宗教的批判拉开了对其他一切批判的序幕,宗教批判转向更深层次的批判,即批判当时的德国旧制度、落后经济、资本主义包括哲学的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