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I:10.3969/j.issn.1002-1698.2022.10.002 在《1861-1863年经济学手稿》中,马克思面对深入到“资产阶级社会”本质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他的做法是从流通领域直接进入资本主义的生产过程,但是在“资本主义生产过程”(Capitalistischer
)的标题下,马克思这一次专门标注了“劳动过程和价值增殖过程的统一”(Einheit des Arbeitsprocesses und Verwerthungsprocesses)。这是在接近对资本主义生产过程本质的科学把握:具体劳动塑形和构序使用价值和抽象劳动生成价值增殖的统一。笔者发现,马克思在说明资本主义生产过程本质的一个新的方面,是更加深入地讨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获得统治地位的历史进程,这就是旧有的生产方式逐步地从形式上从属资本关系,到整个社会定在实际从属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历史转换过程。其中,以提高劳动生产率为核心的相对剩余价值盘剥,成为雇佣劳动实际从属于资本关系的关键性基础。这一多重从属关系的说明,是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理论最重要的科学说明。 一、历史性的形式从属:占统治地位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 马克思开始认识到:“我们称为资本主义生产的是这样一种社会生产方式(gesellschaftliche Weise der Production),在这种生产方式下,生产过程从属(Subsumtion)于资本,或者说,这种生产方式以资本和雇佣劳动的关系(
von Capital und Lohnarbeit)为基础,而且这种关系是起决定作用的、占支配地位(bestimmende,herrschende roductionsweise)的生产方式”。[1]不难看出,与《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即《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以下简称《大纲》)中对“资产阶级社会”中“以资本为基础的生产”那样的推敲不同,这显然是一种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胸有成竹的正面指认。然而,这段表述的构境背景是复杂的。这并非是抽象地定义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而是在《大纲》的丰厚思想成果之上,将其置于它历史生成的复杂社会结构之中。在《大纲》中,马克思正确地发现现实社会历史进程中所出现的社会物相化[2]中多种生产方式并存的复杂现象,并且确认了占统治地位的生产方式成为社会总体性的重要观点。这里,马克思眼中的历史现实关注点是封建社会的后期,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开始将旧有的生产方式从形式上从属于自身,逐步成为“起决定作用的、占支配地位的生产方式”,或者是历史辩证法中的主要矛盾关系。这也意指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成为复杂社会定在中统治性的社会总体性,决非一蹴而就,这本身就是一个复杂的社会物相化关系构序逐步重构的历史过程。具体说,这一进程的起点,是资本将传统社会中旧有的劳动生产过程从形式上从属于自己,在历史辩证法的构序结构中,这是一个从量变到质变、从形式到内容的转换过程,由此,逐步以生产资本直接控制了生产活动中每一个环节,并且将资本支配雇佣劳动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再生产出来,从而实现资本主义社会的社会制度物相化关系编码。笔者认为,马克思此处刻意使用的formelle Subsumtion(形式从属)与下面的reale Subsumtion(实际从属)概念,基本还是属于他面向一般读者的阐释性话语构境。因为,这是比较通俗易懂的表述。下面,我们就来看一下这一历史过程。 其一,资本将非资本主义的劳动过程从形式上从属自己。这有两个层面:第一,劳动生产本身从形式上从属于资本关系。在马克思看来,资本的生产关系并非一开始就拥有自己特有的生产,而先是在封建社会发展后期遭遇到非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的劳动过程(Arbeitsprocesse)。资本的做法,是先将这些非资本主义的生产—劳动过程从形式上归属于自己的生产关系。依我的观点,马克思之所以一上来讨论Arbeitsprocesse(劳动过程),而不是生产过程,并不是一种理论逻辑判断,而是因为他精准地体会到在传统农业和手工业生产中,经验性的劳动主体性和工艺性的在场还是生产的主导方面。这是极其深刻的历史唯物主义和历史认识论观点。他分析说: 资本在它开始形成的时候不仅控制了一般劳动过程(使劳动过程从属于自己),而且还控制了特殊的现实劳动过程(wirklichen Arbeitsprocesse),这些劳动过程在工艺上(technologisch)处于资本找到它们时的状况,并且是在非资本主义生产关系(nicht capitalistischer Productionsverh
ltnisse)基础上发展起来。[3] 资本一开始遭遇到的劳动过程,是在非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中出现的,比如封建土地所有制之下农业生产中的种植业和畜牧业,以及手工艺生产等。一是这些生产的本质为依存于“自然辩证法”物质编码整体的非物相化劳作,但资本很快就使这些不是自己创造出来的劳动过程从属于自己的历史性在场,并使其逐步转换为物相化的工业生产,这是一个劳动生产物相化本身的否定性革命。二是这种Subsumtion(从属)“最初只是在形式上(formell)使它从属于自己,丝毫也不改变它在工艺上的规定性(technologischen Bestimmtheit)”。这里的formell(形式)当然是指特定社会生产关系的物相化赋型,所以此处马克思的从形式上从属(formelle Subsumtion)的意思,就是在不直接改变劳动过程的旧有社会关系赋型的情况下,使之开始为资本控制下的商品生产服务。这使得劳动过程本身的在场性从基根上发生了目的上的爱多斯(eidos)迁移。就像作为封建社会基础的自然经济中的农业生产和手工业生产过程,资产阶级开始并不会直接改变农业和手工业劳动物相化过程的具体改变对象的工艺,而只是“为我所用”地直接利用这些传统的劳动生产过程,然后再将它们逐步改造成自己特有的工业生产物相化和商品生产形态。比如,将贵族手中葡萄园中的自用农产品生产,转换为工业生产中的葡萄酒商品生产,将地主旧有畜牧业中的绵羊放养,转换为轰轰烈烈的“圈地运动”之上的羊毛工业和商业。可能出现的情况是,社会物相化关系构序表层中的土地所有权还是封建地主的,可劳动生产过程的真实在场业已开始受制于工业生产物相化、商品生产和交换的客观经济法则,这也使得社会物相化中的关系赋型和编码逐步发生异质性的改变,农耕生产中的“自然辩证法”支配开始转向人所创制的工业和经济物相化活动中的“第二自然辩证法”(“看不见的手”)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