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临床心理学博士,一名精神科医生,在我20多年的临床实践中,尤其是在最近的5到10年当中,我发现“空心病”从大学生群体逐渐向高中生、初中生甚至个别小学生蔓延。 “空心病”是一种价值观缺陷所致的心理障碍:即明明是非常优秀的年轻人,成长过程中没有明显的创伤,生活和个人条件优越,但内心却无比空洞、迷茫、压抑。 我们都知道,很多心理问题,背后的深层成因往往和家庭环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比如说父母离异、早期的创伤、抚养问题。那么,为什么我们的孩子会出现“空心病”?在这里,我想先跟大家聊聊更深层的成因。 “空心病”的几个特征 我先跟大家描述一下空心病是什么样子的。 第一,符合“抑郁症”的诊断标准。 从症状上来讲,“空心病”可能是符合抑郁症诊断标准的。表现为情绪低落,兴趣减退,快感缺乏;但与典型抑郁症不同的是,这些症状表现并不非常严重和突出,甚至外表上看上去跟其他人并无差别。 第二,强烈的孤独感。 这类孩子会感到非常孤独,他们觉得跟这个世界和周围的人似乎没有真正的联系,不知道活着的价值和意义是什么。虽然其中有的人很在乎非常优秀的成绩和表现,也会因此而努力,但当达到目的后,内心还是空荡荡的。 第三,渴望外部认同。 患有“空心病”的孩子通常人际关系是良好的,但他们会过分在意别人的看法,刻意维持他人眼中的美好“人设”,但与此同时又觉得很辛苦、很疲惫。 第四,对生物治疗不敏感,甚至无效。 很多“空心病”个案在国内最好的精神专科医院接受治疗,用了所有的药物,甚至用了多次电休克治疗,都没有效果。因此,我认为生物学因素并不是“空心病”的主要因素。 第五,传统心理治疗疗效不佳。 通过临床实践证明,“空心病”是难以通过改变负性认知来解决的,甚至也不是探讨孩子的原生家庭、早期创伤可以解决的。 “空心病”需要中国文化疗愈 “空心病”缺的是什么“心”呢? 湖南师范大学的一位教授,多年来都在做青少年的良知研究,他曾经提出中国人的良心就是“八心”,即感恩心、孝敬心、责任心、是非心、恻隐心、羞耻心、宽恕心和诚信心。 “空心病”是价值观的问题。治愈“空心病”,需要用文化去疗愈。当一个孩子缺失感恩心的时候,他的空心病就严重了,他缺失孝敬心、责任心,就会是非不分了。我们正因为缺了感恩、孝敬、责任等“良心教育”,才使得孩子没有充分地发展和发育。 所谓的“文化疗愈”,是在物质越来越丰富的中国社会里,升级孩子的心灵,而不是只用学习成绩或者金钱来评价一个人。当我们能够回归本心、人性和良知的时候,我们的孩子自然会找到人生的价值和意义。 什么是价值观? 价值观,顾名思义,跟一个人的价值感息息相关。 价值观对孩子而言是什么呢?就是在孩子的世界里,他们认为的最重要的事,也会据此判断自己是否有价值。有意思的是,每一位孩子都希望获得价值感,他们的所思所想、所言所行的目的,本质都是给自己的价值感加分。 比如,作为成年人,如果他认为金钱是有价值的,钱越多就感到自己越有价值,那么,他就会把赚钱视为头等大事,为此不择手段、损人利己。 如果一个人认为优秀是最重要的,越是超越他人越感到自己有价值,那么,他就会很努力地用各种方式让自己变得优秀,比如不间断地学习、刻苦地练习。 同样地,如果一个人觉得让别人快乐是体现自己价值的方式,那么,他就会主动做一些事逗别人开心、让别人愉快,甚至不惜压抑自己的需求和快乐。 所以,抛开学术定义,对每个人来说,价值观就是:我相信,什么是有价值的;我认为,什么事情是重要的。 价值观的“价值” 价值观可以让一个人主动行动,获得幸福感。 小孩子都很喜欢玩具,在他们的价值观中,玩具就是极为重要的。为了获得心爱的玩具,孩子会想尽各种办法,或是恳求父母、或是撒泼打滚、或是自己攒钱购买……然后,在达成目标后,感到满足和幸福。 价值观可以让一个人的生活拥有更多的视野和可能性。 金钱、时间、优秀、爱、友谊,这些都是可以让一个人产生幸福感和成就感的重要因素,不同的人,在不同的领域会有不同的收获,如果结合在一起,或许会发生化学反应,彼此成就。 比如,有的孩子极具学习能力,有的孩子脑子反应快点子多,有的孩子特别幽默风趣,那么他们在一起合作时,就有机会丰富彼此的视野,同时体现自己的价值。 谁在影响孩子的“自我价值感”? 价值观主要有两种,一种是自我价值,它回答的是“我是不是重要的”;另一种是社会价值,它回答的是“我是不是有用的”。 自我价值来自童年的亲子关系中,来自儿童与父母之间的互动中;而社会价值,来自社会关系,来自与社会的互动中。显然,具有社会价值的人,首先要相信自己很重要,是独特的、不可替代的生命。 也就是说,社会价值要以自我价值为基础,即“我是不是有用”的判断首先来自“我是不是重要”。这一点,对于家庭教育尤为重要!比如,妈妈对孩子的肯定,会让孩子的自我价值感加分,觉得“我很重要”;而这个孩子长大之后受到同事的认可时,他的社会价值感会随之加分,他会相信“我特别有用”。 相反,如果一个孩子从小在父母的斥责和打击中长大,就会缺少自我价值感,觉得“我没那么重要”;即使他成年后在社会活动中得到赞誉好评、收获地位权势,内心中依然不够自信坚定,容易迷失困惑自我怀疑,时不时还会冒出些自卑,“我其实没那么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