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089.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8860(2021)06-0005-08 如何理解马克思主义是马克思去世以后马克思主义者们的一个重要的理论任务。20世纪初的马克思主义者们之所以非常重视对马克思主义性质的研究，主要原因在于他们要在实践中继续发展马克思主义。没有对马克思主义性质的准确判断，就会导致无产阶级革命运动在实践中偏离航向。在确立马克思主义性质的过程中，我们可以同时探查到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对马克思主义伦理学性质的判断。从某种意义上说，对马克思主义伦理思想性质的分析更为根本，因为这更加展现了作为理论和运动的马克思主义对人类实践的影响。在众多分析马克思主义伦理思想性质的版本中，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试图为我们提供不同于正统主义和修正主义的“第三条道路”。但结合当时的理论和实践背景深入分析奥地利马克思主义的思维路径，我们会发现，他们提供的“第三条道路”并不存在。不过，奥地利马克思主义为我们提供了理解马克思主义伦理思想的线索，也让后来的马克思主义者不断尝试寻找理解马克思主义伦理学的新道路。 一、奥地利马克思主义 奥地利马克思主义(Austro-Marxism)是第二国际后期出现的一个思想流派，在学术上做出重要贡献的人物有麦克斯·阿德勒、奥托·鲍威尔、鲁道夫·希法亭、卡尔·伦纳、弗里德里希·阿德勒等。严格地说，“奥地利马克思主义”一词来源于美国社会主义者路易斯·布丹(Louis Boudin)。为了赋予20世纪前20年活跃在维也纳的这群特殊的知识分子一个独特的称呼，布丹为他们创造了一个新的复合词——Austromarxists。这就表明，“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者”不单单是指一群来自奥地利的马克思主义者(Austrian Marxists)，而是一个具有独特理论气质和活动特色的流派。 但是，学术界关于“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者”是不是一个统一的学派存在不同的看法。G.D.H.柯尔认为：“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者始终没有作为一个完整的学派提出过一种一致的特殊学说。”[1](P29)在柯尔看来，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者是一群学术水平很高的个体，试图从各自不同角度来发展马克思主义，但他们的理论活动不能算是一个共同的理论体系。莱泽克·科拉科夫斯基(Leszek Kolakowski)则比较诙谐地认为：“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者以某些共同的倾向和特殊的兴趣而著名；可是，他们不是经院哲学的或者犹太法师意义上的一群学者所组成的、承认或者宣称有一套能够确认其身份的教条的‘学派’。”[2](P229)可以看出，科拉科夫斯基是在严格的意义上判断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者不是一个学派，而且他认为，即使我们把这群人看作一个派别，也只能把他们在1904年-1914年的活动看作一个派别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基础所做的阐释和扩展。 与上述两位学者的看法不同，汤姆·波特摩尔(Tom Bottomore)在他翻译和主编的《奥地利马克思主义》一书的“导言”中则明确表示，奥地利马克思主义是一个杰出的思想学派[3](P2)。波特摩尔给出的理由是：那个时代的大部分马克思主义思想家都是以个体的方式对马克思主义做出重新阐释，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者却是以合作的方式展现出一个群体对马克思主义作为一个科学的纲领和一个系统的框架的详细说明。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史：从创立到第二国际》中，我们可以看到姚顺良直接使用“奥地利马克思主义学派”的称谓，并认为这个学派有三个特点：一是理论观点相似；二是研究具有学术性；三是研究范式一致[4](P315)。在这个意义上，我们甚至可以说“奥地利马克思主义”是第一个研究和践行马克思主义的思想流派。可以被称为“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者”的人们基本上都认为自己属于一个共同的派别，在联合起来从事理论研究和社会活动，正如奥托·鲍威尔所言，奥地利马克思主义是马克思主义内部的一个小众的知识分子团体，面对社会现实，他们“不得不学会如何把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观应用于复杂的社会现象，以反对那些肤浅、僵化地运用马克思主义方法所进行的分析”[3](P46)。 为什么学者们对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者是不是一个独立的流派存在不同的看法呢？这一方面由于大家对如何定义一个学派的看法不同，另外一方面由于那些代表“奥地利马克思主义”的学者们并非始终观点一致，“奥地利马克思主义”经历了跌宕起伏的发展过程。如果我们从1914年开始观察这个派别，其中的主要成员在面对战争等现实问题上的立场开始不一致甚至对立，并进而在理论上也有分歧，这就会让人觉得奥地利马克思主义并非一个统一的流派。但观点的不一致并没有妨碍他们继续在一个党里工作，继续为他们创办的杂志投稿，继续做相关的研究，继续为统一的工人运动做出贡献。我们还是可以将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者对马克思主义伦理思想的研究看作一个整体，并将他们的观点看作“西方马克思主义”形成之前一个具有代表性的学术总结。而且，我们可以重点关注从1904年麦克斯·阿德勒和希法亭创立不定期出版的《马克思研究》(Marx-Stadien)到1914年一战前大部分代表人物的主要著作相继面世这一段时间内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者做出的学术贡献。 之所以这样做存在以下几个理由。首先，这群主要活动于维也纳大学的学者们都认为自己是马克思主义者。他们声称自己的任务就是“发展马克思主义的社会科学，分析二十世纪资本主义的发展以及研究作为探求社会的方法论的马克思主义”[3](P2)。其次，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者是社会民主主义的积极拥护者，反对修正主义，也不同意考茨基的正统派观点，在理论上被界定为“第二国际社会主义的中派”。第三，他们对于马克思主义(特别是历史唯物主义)的科学性与共产主义的理想性之间的关系做出了明确的分析并给出了解决其中矛盾对立的方式和途径。上述这些方面涉及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者对马克思主义做出的主要贡献。且不说他们是否真正解决了这些问题，他们所面对的任务和对任务的理解，是那个时期的马克思主义者所必须面对的。这也表明，我们从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者对马克思主义伦理思想的研究中可以窥探20世纪初期理解马克思主义伦理思想研究的主要难题，也可以发现当时的马克思主义者与其他流派之间的主要区别和对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