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众”到“分众”: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范式的转型与创新

作 者:
董波 

作者简介:
董波,中共成都市委党校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思想政治教育、民族学、党性教育。

原文出处:
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

内容提要:

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大众化、时代化是辩证统一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是在不同时代的大众中中国化,并在实践中不断深化的过程。新时代马克思主义哲学大众化向何处去?引领哲学时尚的《大众哲学》范式难以为继,哲学教科书范式存在脱离青年实际和话语迟滞的问题,有陷入新教条主义、精英主义和应试主义的风险。哲学中国化的分众范式成为突破旧范式的新路径既是历史发展的必然,又是大众范式在新时代的深化。分众范式不仅不会取消哲学教科书,反而给教科书以及马克思主义哲学大众化创新发展带来新的机遇。同时,分众范武将对哲学研究和哲学工作者带来新的挑战。


期刊代号:B1
分类名称:哲学原理
复印期号:2022 年 03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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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不仅是中国话语的表达,而且是要使之普及化以至于成为中国大众的内在语言。也就是说,哲学中国化不是在“关键少数”中中国化,而是在普通大众中中国化。这看起来虽是一个简单的结论,但在实践中多数情况所论及的“哲学大众化”都只是在第一层面即“关键少数”层面而言的大众化。真正使马克思主义哲学深入普遍群众心中的大众化,常常并不是简单的一种主义、一种思想、一本书,即一切停留于文字的东西,而是真正向群众播撒理论种子的“哲学大众化实践”。这种实践可能是田间地头的一次聊天,可能是屋内炉火边的一席话,可能是一次革命斗争引发的主义之争,可能是一次冲突或问题的解决,等等。总之,哲学大众化实践是一种非文字形态的观点碰撞向思想转变的过程。

       所以,哲学大众化决不仅是用文字表达的如《大众哲学》《街头讲话》等书籍的大量发行,而且是思想观点方法向大众内心深处的流入过程。这种流入正如毛泽东在《实践论》中所言,是一种从“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这种形式,循环往复以至无穷”的过程。哲学大众化运动是一种认识论过程,这个过程离不开实践,并且“循环往复以至无穷”。同时,无论是大众化理论还是大众化实践,都有“再实践、再认识”的环节。正因为如此,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普及化或大众化决不是一次性完成的,而要在不同时代进行自己时代的普及化或大众化。这是因为,随着时代的变迁,过去的话语未必能被新时代的大众所接受,即使是同样的问题也可能呈现出新时代的面貌。

       综上而言,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不是在少数精英中中国化,而是在普通群众中中国化;不是一次就行的中国化,而是在不同时代在实践中不断深化认识的过程。也就是说,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大众化、时代化其实是一个共同问题的三种不同表达。从哲学大众化的角度而言,被赋予新时代精神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不应该成为精英的专业话语或专属话语,更不能使用一套话语去应付所有时代的大众。因此,哲学大众化将永远处于未完成状态,即过程状态。

       一、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大众范式

       新时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大众化面临一个新问题,那就是如何从《大众哲学》和哲学教科书范式中实现转型与创新。艾思奇于1934年出版的《哲学讲话》(1936年改名为《大众哲学》)至新中国成立前一共出版32次,被誉为出版史上的奇迹。这本书曾经“引导无数人走上革命道路”①。蒋介石甚至感叹:“一本《大众哲学》,冲垮了三民主义的思想防线。”②正因为如此,《大众哲学》成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大众化历程中至今不可逾越的典范之作。能与之相媲美的,只有新中国成立后的哲学教科书系列。《大众哲学》与哲学教科书有许多相似之处:其阅读者或写作对象主要都是青年;语言都通俗易懂;书籍被出版、重印和修订过多次;都由艾思奇开创了先河;内容结构都参照了苏联版本但又不失中国化创新等。

       当然,二者的区别也是显而易见的,比如:语言风格上《大众哲学》更加通俗化,吸引人的案例也更多,而教科书则主要以理论阐述为主;章节标题上《大众哲学》新颖独特、吸引大众;教科书的结构和内容更严谨、完整等。二者的区别创造了两种哲学大众化的范式,即《大众哲学》范式和哲学教科书范式,前者是大众被哲学吸引和引导的典范,后者是哲学向大众进行灌输的范例。哲学从能动地“吸引”大众走向被动地向大众“灌输”,其过程呈现出一种类似经济学所谓“边际效用递减”的现象,即随着哲学的越来越普及化,大众对哲学的兴趣越来越淡化。

       不少哲学研究者试图重新恢复《大众哲学》范式,例如,韩树英主编的《通俗哲学》(1982),林青山著《新大众哲学》(1990),肖前、杨彦钧主编《新大众哲学》(1996),王伟光主编《新大众哲学》(上下卷)(2014)。尽管研究者们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作出了从形式到内容上的富有时代意义的哲学大众化创新,但是哲学“吸引”大众这一目标再也不能恢复到艾思奇的《大众哲学》的盛景。这一事实,不能不引人深思:新时代的哲学大众化之路到底该向何处去?弄清这一问题还需要对《大众哲学》和哲学教科书这两种范式进行进一步分析。

       (一)《大众哲学》范式

       相比同时代的哲学著作,《大众哲学》确有其出众的地方,才能创造出版的奇迹。奇迹发生的必然性方面在于,《大众哲学》采用了当时最受欢迎的表达方式,创新了哲学表述语言和结构,同时还采用了在当时时尚的“读者问答”式互动。而这一切,都建立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真理性和作者表述的准确性基础之上。从这个意义上而言,《大众哲学》范式的确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的典范之作。问题是,为什么当前再难出现当年《大众哲学》一出版就销售一空、受无数青年热捧争读的出版效果?创作被无数青年追捧的新的《大众哲学》是否还可能和必要?

       乐观者认为,随着新媒体技术的发展和马克思主义哲学队伍的不断壮大,马克思主义理论得到了进一步丰富和发展,这赋予了当前哲学大众化更加有利的条件。但是,我们应当清醒地看到,新媒体技术的发展不仅造成了出版业的革命,也造成了传播的革命。这种传播的革命体现在以下四种转变:(1)信息流向从线性传播到多向互动的转变;(2)传播理念从模糊大众到精细分众的转变;(3)受众角色从被动接受到主动参与的转变;(4)内容样式从单一介质到多元融合的转变。在传播方式已经发生巨变的现实条件下,试图完成旧纸媒时代的传播目标,既不现实也很困难。也就是说,时代的变迁使《大众哲学》范式再难被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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