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D09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4527(2021)04-0041-08 在数字经济时代，数字技术正在改变劳动者和企业组织之间的互动方式，正在改变社会总体劳动过程中的分工协作方式。21世纪以来，国内学者沿袭马克思主义传统主要从两大视角展开了对劳动过程的研究：一是从《资本论》及其手稿出发对马克思的劳动过程理论进行解读，二是运用马克思主义劳动过程理论对资本主义劳动过程的实践进行分析。近年来，平台零工劳动者的劳动过程成为国内学界关注的热点问题。目前已有的相关研究成果，从学科方法来看，集中在社会学和管理学领域，运用马克思主义理论和方法来展开的研究相对较少；从研究对象来看，主要是对外卖骑手和网约车司机的劳动过程进行重点分析，对其他职业人群的分析相对较少；从研究内容来看，针对企业内部劳动过程的研究较多，对社会总体劳动过程的研究相对较少，而后者恰恰是马克思劳动过程理论关注的重要内容之一。马克思通过分析工场手工业的简单协作劳动向机器大工业劳动的转变，阐释了工业经济时代初期资本主义劳动过程的基本特点。当我们运用马克思的劳动过程理论对数字经济时代我国的劳动过程进行分析时，需要回答以下问题：第一，马克思如何对劳动过程进行界定，他研究劳动过程的基本思路是怎样的？第二，根据这一研究思路，如何对数字经济时代我国的劳动过程作出分析？第三，通过这一分析，能否概括出经济时代作用于劳动过程的一般机制？ 一、劳动过程界说 “劳动过程”这一范畴源于马克思。在《资本论》及其手稿中，马克思用了大量篇幅来考察资本主义劳动过程的特定形式，分析资本主义条件下雇佣劳动是如何从简单协作发展到机器大工业劳动的，以及参与生产的人与人的关系是如何在特定的劳动过程中形成的。马克思从人与自然的关系及人与人的关系两大角度对劳动过程进行了研究，前者侧重于劳动的技术形式，后者侧重于劳动的社会组织形式。 (一)劳动过程的一般性：劳动的技术形式 马克思提出了劳动过程的三要素，即“有目的的活动或劳动本身，劳动对象和劳动资料”①。马克思首先撇开特定的社会形式对劳动进行了考察：“劳动首先是人和自然之间的过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动来中介、调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的过程。人自身作为一种自然力与自然物质相对立。为了在对自身生活有用的形式上占有自然物质，人就使他身上的自然力——臂和腿、头和手运动起来。当他通过这种运动作用于他身外的自然并改变自然时，也就同时改变他自身的自然。他使自身的自然中蕴藏着的潜力发挥出来，并且使这种力的活动受他自己控制。”②马克思区分了两种“自然”，一种是人自身的自然力，一种是人身外的自然。人自身的自然力强调的是作为一种物质形态的人，其对立面是人自身的主体性和能动性。这种主体性和能动性才是真正与“自然”相对立的“人”，体现着劳动的目的。 马克思区分了两类劳动对象，一类是“所有那些通过劳动只是同土地脱离直接联系的东西，都是天然存在的劳动对象”③，另一类是“已经被以前的劳动可以说滤过的劳动对象，我们称为原料”④。在劳动过程中，人的活动借助劳动资料使劳动对象发生预定的变化，过程消失在产品中。“劳动资料是劳动者置于自己和劳动对象之间、用来把自己的活动传导到劳动对象上去的物或物的综合体。”⑤马克思高度评价了劳动资料在人类劳动过程中的重要性。他写道：“劳动资料的使用和创造，虽然就其萌芽状态来说已为某几种动物所固有，但是这毕竟是人类劳动过程独有的特征。”⑥如果从结果的角度、产品的角度对整个劳动过程加以考察，那么在劳动过程的三要素中，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二者表现为生产资料，劳动本身则表现为生产劳动。“一个使用价值究竟表现为原料、劳动资料还是产品，完全取决于它在劳动过程中所起的特定的作用，取决于它在劳动过程中所处的地位，随着地位的改变，它的规定也就改变。”⑦ 在界定劳动过程三要素的基础上，马克思对劳动过程的一般性进行了阐释：“劳动过程，就我们在上面把它描述为它的简单的、抽象的要素来说，是制造使用价值的有目的的活动，是为了人类的需要而对自然物的占有，是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的一般条件，是人类生活的永恒的自然条件，因此，它不以人类生活的任何形式为转移，倒不如说，它为人类生活的一切社会形式所共有。因此，我们不必来叙述一个劳动者与其他劳动者的关系。一边是人及其劳动，另一边是自然及其物质，这就够了”⑧。就劳动过程的一般性而言，它指的是作为表现人与自然关系的劳动过程，体现了人类改造自然的能力即社会的生产力。由于社会生产力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技术发展水平，因此在一定程度上我们也可以把“劳动过程的一般性”理解为劳动的技术形式。 (二)劳动过程的社会历史性：劳动的社会组织形式 当劳动从属于资本而引起生产方式本身的变化时，劳动过程的一般性质并不会发生变化，但是劳动过程具体的社会历史形态却发生了变化。马克思指出：“劳动过程，就它是资本家消费劳动力的过程来说，显示出两个特殊现象。”⑨首先，从劳动的社会组织形式的角度来看，“工人在资本家的监督下劳动，他的劳动属于资本家”⑩。这意味着资本家要对劳动者进行监督和控制，确保原料不浪费，使劳动工具的损坏只限于在劳动中它被使用时损耗的必要程度。其次，从产品分配的角度来看，“产品是资本家的所有物，而不是直接生产者工人的所有物”(11)。劳动过程只是资本家消费其购买的劳动力商品的过程。因此，劳动过程的社会历史性体现在“劳动过程是资本家购买的各种物之间的过程，是归他所有的各种物之间的过程。因此，这个过程的产品归他所有，正像他的酒窖内处于发酵过程的产品归他所有一样”(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