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浪”与“后浪”的冷战 夜晚的屋子里充斥着不满,充斥着一对父子的愁怨。对此,房子里的两个人——前浪(我)清楚,后浪(儿子)也清楚。 至于缘由,无非是那些司空见惯的,譬如什么儿子作业做得太慢,整天迷迷糊糊做事没主见,行事作风太懒散,等等。 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才有资格不满。事实上,儿子对我自以为是的教导、无边无际的唠叨,就没有不同看法吗?当然有。只不过,一种不满在明处,另一种在儿子那个所谓的迷迷糊糊的脑袋里,或许有一天,就会炸裂开来,让我措手不及。 是的,疫情在拉近我和儿子的物理距离的同时,却让我们的心里充满了怨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他站在你面前,我却问他:“孩子,作业做完了没?” 夜越来越深,越来越静,静得让儿子的一声尖叫显得如此的突兀。 “你怎么啦?”我睡眠不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起床,来到儿子的床前关切地问。我这时候的态度,与临睡前得知一整天过去了儿子的作业还没做完时那种凶横的态度判若两人。 “我不知道。”儿子看见我,似乎又想起了临睡前我对他暴风骤雨般的数落,顿时没了倾诉的欲望。 但是刚刚做的这个噩梦还萦绕在他的内心,久久挥之不去。这个梦,和两年前的那个梦如出一辙。 缺乏认可的孩子没安全感 两年前的一个清晨,儿子被一个噩梦惊醒,我前来安慰,一摸他的脸,全是泪。彼时,我们刚与儿子分床睡。儿子在啜泣声中向我讲述了他做的那个噩梦—— 梦的上半段是欢乐祥和的气氛。我带着儿子在外面浪,但欢乐的记忆往往不深刻,他记不清了,只记得“爸爸带着我出去玩,我们玩得很开心”。 然而梦的下半段却突然变了脸:“我和爸爸在游泳池里游泳,爸爸没注意,我被淹死了。爸爸找不到我,就回家了。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活过来了。我回到家,对爸爸说:‘我是你的儿子,我回来了。’可那时候爸爸已经不记得我了,他说:‘你不是我的儿子。’我一直喊:‘我是你的儿子,我是你的儿子。’可是好像有什么东西把我的嗓子堵住了,我喊的声音很小。爸爸听到了,但他听到了也还是说‘你不是我的儿子’。我就一直喊:‘我是你的儿子呀,我是你的儿子呀。’一边哭,一边喊,然后我就醒了。” 儿子说起这个梦时,仿佛一幅幅画面出现在我的眼前,让我心疼。不等这个小家伙讲完,我赶紧抱紧他说:“傻儿子,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哪里,我都会记得,你永远是我的儿子。” 小家伙的抽泣声这才渐渐变小,直至停下。但这时候,我俩已经睡不着了。他说:“我要起床。”我一看,才5点半。尽管睡意朦胧,但为了安抚他,我还是带着他一起去公园里玩耍。 出门的时候,儿子说:“虽然我在梦里很担心很害怕,但醒来我就不怕了,因为我知道梦的事不可能发生。” 我问为什么呢,儿子说:“因为醒来之后我就知道爸爸很爱我呀,怎么会不认我这个儿子了呢?”这话说得我当时心里好一阵酸楚,叹一声:“唉,这憨娃啊!” 我后来与孩子妈分享儿子的这个梦,得出两点判断:一是这家伙还是很爱我,很在乎他爹;二是他的潜意识里应该是亟须爸爸认可他。 那段时间,因为儿子做事有些拖拉,我对他有些没耐心和没信心。我喜欢把自己小时候的样子拿来和他作比较,觉得他反应慢、太老实,不像我小时候,学习好、做事快、打架猛,在村里的小朋友圈中各方面总是出类拔萃。我总觉得儿子没有继承自己的优点,就不知不觉地对他表现出失望和不信任不认可的情绪。 可能正是因为平日里有这样的感觉,所以儿子才会做这样的梦,才会急切地需要得到我的认可。 这是儿子没有安全感的体现。嗯,看来以后我确实需要给他更多鼓励和认可,让他更有安全感。 爱他,就要该放手时就放手 虽然我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对孩子要有耐心,但最终还是没忍住数落他——那段时间儿子的表现触碰我的底线了。 还记得那天,一整天过去了,儿子连一项作业都没完成,我气得大发雷霆,差点就上手揍他了。 平心而论,我还算是开明的家长:玩的时候总是创造条件让孩子痛痛快快地玩;学习上,没给他提很高的要求,让他顺其自然就好。 我生气的是儿子做事的态度和节奏。我和妻子都是急性子,有时候甚至都不明白儿子那不紧不慢的做事风格是从哪里来的。气急败坏的时候,我也免不了用极其难听的话来贬损儿子:顶着个大脑袋晃来晃去干啥呢,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吗? 孩子最大的优点或许是宽容。尽管我常常对他凶巴巴的,可是他从不记仇,还对我盲目崇拜,四处吹嘘:比如,我爸爸很会写,他还写过书;我爸爸特能跑,他一口气能跑40多公里;我爸爸得了好多奖杯,不信你去他办公室看。甚至连“我爸爸从来都不晕车,从来都没因为坐车吐过”,他也拿出来吹牛,搞得我有时候想对他下狠手都舍不得了。 妻子一直坚信儿子就是郭靖式的人物,大智若愚、善良耿直,将来会成大事。可是我想,郭靖要不是遇上洪七公和黄蓉,就是一事无成的大傻瓜一个。而现实中,同时遇上洪七公和黄蓉的概率几乎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