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时代劳动教育的价值意蕴、可能困境与突破路径

作 者:

作者简介:
张家军,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西南大学西南民族教育与心理研究中心研究员,西南大学教育学部教授、博士生导师,教育学博士,研究方向:课程与教学论、教育社会学,重庆 400715;吕寒雪,西南大学教育学部,重庆 400715

原文出处:
广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内容提要:

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深刻改变了劳动的既有形态和劳作方式,同时也使劳动教育的内在意涵产生了新的变化。在人工智能时代,劳动教育的价值意蕴在于树立兼容并蓄的多元劳动价值观,培育智能驾驭、协作与超越之能以及培植求实求真求新的劳动精神。然而,人工智能时代前沿的价值理念与新兴科技深刻冲击着劳动教育的方方面面,劳动教育将面临见术不见人的价值异化、浅薄而矛盾的内容庞化、身体不在场的实践窄化以及见量不见质的评价数化等可能困境。要突破人工智能时代劳动教育的可能困境并寻求自身发展路径,劳动教育应将以劳育人的价值导向作为逻辑起点,以统整劳动教育的理念内容为内在动力,以跨越时空贯彻具身化实践为行动转向,以构建多元劳动教育评价体系为评价机理。


期刊代号:G2
分类名称:思想政治教育
复印期号:2021 年 07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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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G40-0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6597(2021)02-0061-11

      doi:10.16088/j.issn.1001-6597.2021.02.006

      劳动教育作为国民教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的劳动技能水平、劳动价值取向和劳动精神面貌。2020年3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关于全面加强新时代大中小学劳动教育的意见》,强调要紧密结合经济社会发展变化和学生生活实际,积极探索具有中国特色的劳动教育模式。当前人工智能的时代浪潮随着物联网、云计算、虚拟现实、机器视觉等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如期而至,新兴科技和产业变革极大地提高了社会生产力,既为劳动教育赋能,也引发了劳动形态及其方式的极大变化,人工智能时代的劳动教育需要被重新定义。然而,劳动教育的时代跃迁和内涵更迭并非一蹴而就,特别是在人工智能时代下,它不仅对劳动教育提出了更高要求,也给劳动教育带来了诸多冲击与挑战。在人工智能时代,劳动教育应如何从围困走向超越发人深思。有鉴于此,探寻人工智能时代背景下劳动教育的价值意蕴,深入分析劳动教育所面临的可能困境,寻求劳动教育的未来发展路向,对回应时代发展的劳动素质要求和劳动人才需要,引导劳动教育的时代发展之路具有重要意义。

      一、人工智能时代劳动教育的价值意蕴

      劳动教育作为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随着社会的发展而发展,不同社会时期的劳动教育都有其独特而鲜明的时代烙印。在人工智能时代,劳动教育被赋予了新的价值意蕴,即树立兼容并蓄的多元劳动价值观,培育智能驾驭、协作与超越之能以及培植求实求真求新的劳动精神。

      (一)树劳动之观:确立兼容并蓄的多元劳动价值观

      随着物联网、云计算、虚拟现实等新兴科技的迅猛发展,我们已悄然迈入人工智能时代。劳动形态的旧有格局也随时代发展发生了巨大改观,呈现出复杂化、知识化、数字化和智能化等特点,出现了虚拟劳动、知识劳动、智能劳动等新型劳动形态。这意味着生产与技术、知识与价值、信息与文化等劳动内部要件的耦合比任何时代都更为复杂,劳动的内在价值也更为丰富多元。[1]劳动教育作为劳动价值观的塑造场,其本质内容和首要任务在于引导学生正确认识劳动价值。在人工智能时代,劳动教育需要从人与自我、人与他人和人与社会三重向度上,指引学生正确理解智能时代劳动的多元价值,树立兼容并蓄的多元劳动价值观。

      首先,在人与自我的关系上,凸显劳动教育充盈个体审美观的审美价值。马克思主义认为,劳动创造了美。[2]93劳动使劳动本身和劳动者自身都成为审美对象,并在具体劳动实践过程中体现二者之美。在人工智能时代,需秉持“劳动最美”的审美理念,体认劳动及其劳动者在劳动实践中表征的独特审美意蕴。一方面,体悟劳动的本体之美,即劳动实践过程中形成和表现出的美。在劳动尤其是新型劳动中,基于对人工智能技术的灵活运用,个体能够游刃有余地发挥自身独有的想象力、情感和艺术性,按美的规律从事智能化的劳动实践。在这个层面上,劳动本身彰显了人的审美取向和美感精神,所创造出的劳动成果也蕴藏着独特的审美价值。另一方面,体现劳动者之美。劳动是人类存在的本质形态,也是人的本质力量的确证[3],劳动实际上是人的才能、智慧、意志、情感等本质力量最直接、最集中的体现。在人工智能时代,尽管智能劳动中的科技含量将更高,但智能科技只是新型劳动中被改造的物质要素,人类主要还是运用自身的能力、智慧和情感等人类特有的智能进行个性化的劳动创造,即使用自身的本质力量从事劳动实践,并在这一过程及其结果中得到自我本质力量的确证,进而观照、品鉴和认可自身,“以全部感觉在对象世界中肯定自己”[2]125。在这一意义上,个体不仅学会欣赏劳动之美,更学会欣赏自我之美,并在能动的劳动实践中进一步感受美和创造美,充分发展自身的审美人格。

      其次,在人与人的关系上,彰显劳动教育促进人与人自由交往的伦理价值。劳动不仅能够创造物质财富,也能够促进人与人之间交往关系的生产与建立[4],并作为个体社会化的媒介彰显现代伦理关系。在人工智能时代,劳动的实践场所将由现实空间转向虚拟空间,劳动内容将更关注异步时空下知识和数据的共创分享。由此,劳动也将从个人劳动转变为群智开放的集体劳动,要求不同个体跨越时空共同参与,这意味着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互动将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为紧密。劳动将作为构建人与人之间自由交往的重要联结纽带,进一步促进个体间的相互作用、交流、沟通和理解。在这一过程中,不同个体之间围绕劳动形成共同的劳动实践目标、信念与渴望,同时也在共筑共享交往道德准则和公共伦理,进而规约个体的交往理性、拉近人与人之间的心理距离,并在共同参与的劳动中进一步形成沟通协作、开放包容的良性交往关系,实现交往伦理之善。

      再次,在人与社会的关系上,关注劳动教育促进社会创新进步的发展价值。劳动作为创造物质世界和人类历史的根本动力,是社会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重要源泉。在人工智能时代,以智能劳动为代表的新型劳动之所以能够推动社会的创新进步,在于其能够促进社会在物质层面的外显性发展和精神层面的内隐性发展。在物质层面,新型劳动的不断涌现,将催生更多具有创造意识和创新能力的创造性人才,加速人工智能技术的持续革新,为社会发展进步创造更大的物质财富,推动社会进步和经济发展。在精神层面,新型劳动将更为关注人的合作精神和社会责任感,陶铸社会大众的公共理性和公民意识,使其以良好的伦理品性融入人工智能时代的社会生活,进而涵养智能社会的公序良俗,构筑良好的社会制度和秩序,促进社会伦理与精神文明的不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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