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像学3.0版:我们时代的图像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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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出处:
世界美术

内容提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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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刊代号:J7
分类名称:造型艺术
复印期号:2021 年 03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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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译者导读

       本文是当代西方人文学术界视觉文化和图像研究领域的前沿学者W.J.T.米歇尔新近发表的一篇回顾和综述性文章,原载克罗地亚《新理论》杂志2019年第一期。作者在文中梳理他自己近五十年来的治学道路,尤其是在21世纪开头20年从事图像研究的历程。对中文读者来说,管窥米歇尔的个人学术历程,可以见出西方学界之视觉文化和图像研究的发展脉络,并顺此线索而直抵学术前沿,从图像学第一版推进到第三版。

       米歇尔所谓的图像研究三版本,是一种历时分类,贯通了现代、后现代、当代三个时期的图像研究,偏重研究的对象,而非研究的方法,主要涉及摄影图像的三种类型,即可以进行化学复制、数码复制、生命复制的图像。本文阐述3.0版的来龙去脉及其功能特征,着眼于生物图像的档案和取证作用,以及人工智能的信息化处理,及其因此而对旧版图像学所具有的解构或偶像破坏作用。

       图像学是艺术史研究的一个类型,其发展历程可大致分为前现代、现代、后现代、当代四个阶段。帕诺夫斯基以前的图像研究,包括瓦尔堡和维也纳学派的研究,尚未完成各自的体系化建设,从理论和方法诸方面看,皆属前现代。帕氏集瓦尔堡传统的图像研究之大成,将其系统化了,又在理论方法方面,前进了一大步,促成了二战后现代图像学的诞生。到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后现代思潮渐入艺术史领域,将高端而精英的艺术史研究,拉向低端而通俗的视觉文化研究,图像研究遂从绘画图像领域,伸展到摄影等其它视觉图像领域,是为后现代图像学的一大特征。到20世纪末,后现代文化退潮,数码复制等高新科技赋予流行文化以新功能,当代图像学随之产生,并在21世纪跨界进入人工智能领域,将生物图像及其后续发展作为研究对象。

       米歇尔的图像研究经历了现代、后现代、当代三阶段,但其关注焦点却始终如一,即元图像的功能,涉及文章开篇提出的一系列问题,也涉及再现和复制,他称之为范式。对这三个阶段,米歇尔用了三个不同的图像学术语来分别标记之。他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图像研究,以现代图像学为逻辑起点,因而沿用帕诺夫斯基的术语Iconology,但他在九十年代的图像研究,不惟艺术史,而转入视觉文化,因而使用新术语Picture Theory,不过,这一米氏个人术语并未在学术界通行开来。到了二十世纪末,米歇尔专注于数码技术时代的新图像,换用当代图像学术语。但他不用西方学界通行的当代术语Image Studies,而用Image Theory,即本文副标题中的“图像理论”,这或许是为了同此前的个人术语保持承续关系。米歇尔将这三个术语所标记的个人学术历程,称为图像学1.0、2.0、3.0版。此处诡异的是,这三个版本的“图像学”一语,竟然又回到了帕氏老旧的术语Iconology,即本文正标题的术语。这是为什么?是想在后现代之后原路返回,重归艺术史的精英主义高端研究,还是想把高新科技引入人文科学,有若数字人文一般,为老学科开辟新天地,抑或是有别的目的或原因?再者,米氏图像学3.0版涉及了人工智能,但他通篇未用关键词“人工智能”,这又是为什么?读者通读全文,或许能在高端和低端的学术关系中,在批判性和历史性的诉求中,在作者个人的学术旅程中,以及作者在文末所提及的当代艺术家及其作品中,揣摩答案。

       当哲学踏上征服无限的旅程时,并未将自身从再现的因素中解放出来。故其魅力之迷人,仅为虚假的表象,而其真正的诉求却始终如一,这便是图像学。(吉尔·德勒兹)①

       我在此要做的,只是讲述一个故事,其中有些部分是自传式的,或如德里达所言,是“自传体有机书写”(autobiobibliography)。②所以,本文更准确的题目应该是《我的时代的图像理论》,因为本文梳理我自己50年来的学术工作,涉及各种各样的图像、器物、文本,也涉及空间和方位,以及人物和面相。这一切都围绕一个中心问题,即图像之谜。这一学术工作是一趟旅程,由以下问题驱动:何谓图像?图像同语言的关系是什么?图像怎样借媒体而传播?图像怎样影响我们?图像怎样获得含义并具备力量?图像为什么看上去会“活起来”,会向我们索取什么?图像在生活的社会和技术形式中是怎样变换形态的?图像在历史事件中扮演什么角色?我们对图像的理解有着怎样的历史?我们受图像启发而创造的研究图像的科学(science of images)又有着怎样的历史?或问:批评的以及历史的图像学(iconology)的发展史是什么?

      

       图1 弗里达·特丝法乔吉丝的《图像学家的工作》,描绘米歇尔的肖像,周围的图像是他的研究对象。

      

       图2 约瑟夫·查斯特罗的“内心之眼”,载《大众科学月刊》1899年,总第54号

      

       图3 埃德加·鲁宾 《视错觉:侧面像抑或花瓶?》 1915年

       一、图像研究的领域

       在图像学历史的每一发展阶段,图像的故事都是一个集合故事,无论是投射到屏幕上,还是刻划在岩壁上,这些都是图像集合的一部分。想想柏拉图洞穴寓言里的囚徒吧,他们无法扭头旁视,而眼前岩壁上所见的只是过往行人的投影;或者想想部落初民围着篝火挤坐在一起,倾听虚幻的鬼怪故事;也可想想百年来的电影,其图像的故事都蕴含着某种洞见。若视这些图像为文本,而这些文本却又是幻灯片或默片,那么此刻就会出现叙事者的旁白,就是日语中的“弁士”(benshi解说),用以描述系列图像所呈现的世界。这些为图像所作的讲解、关于图像的讲解、通过图像而作的讲解,都让坐在黑暗中的听众觉得图像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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