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要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以内需为战略基点，构建全国统一市场，充分发挥超大规模市场优势是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内在要求(蔡昉，2020)。在这一背景下，网络型产业将发挥重要作用。近几十年来，网络型产业的蓬勃发展及传统产业的网络化升级，已极大改变了现代经济的形态。网络型产业的发展特征、市场规模扩张的内在规律仍是学术研究和政策研究的热点与难点。尽管网络效应成为研究的核心议题，但是现有研究主要验证了网络效应的存在性，以及以网络效应为前提分析相关经济现象。网络效应作为独特的需求侧现象如何影响需求行为与网络规模的关系?这一问题仍未得到充分回答。相应地，如何准确把握网络型产业的发展特征，助推中国构建超大规模的统一市场，实现经济的高质量发展，也就构成了中国面临的重大政策挑战。因此，深刻理解网络效应、需求行为和网络规模的内在机制具有重要的理论和政策价值。 本文的主要工作是通过对特定产业，即邮政快递业的剖析，深入研究网络型产业的核心特征网络效应。基于对消费者网络需求行为的分析来理解诸如价格、收入、供给等因素如何影响网络或市场规模的扩张，从而为全国统一市场培育提供针对性政策建议。为了研究这一问题，本文构建了基于消费者网络需求行为和网络扩张机制的结构计量模型，区分了促使市场规模变化的基本效应类型，并创新性地显性测算了网络效应的大小，从而使本文兼具理论和政策的创新性。 本文解决的一个基础问题是构建并分析网络效应影响需求行为进而助推网络规模扩张的理论模型。尽管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围绕网络效应的相关实证研究已经验证了网络效应的存在性，并分析了许多受网络效应影响的经济现象，但仍未充分解释消费者的需求行为如何转化为网络规模的变化。同时，当考虑影响网络规模的各类因素时，网络效应又使网络规模扩张表现出难以直观把握的复杂特征，消费者特征、供给侧特征和外部环境特征等变量对网络规模的影响会表现出动态变化的非线性特征，甚至会出现一些反常现象，而针对这些现象仍缺乏深入探讨。 本文的结构计量模型在一定程度上着力解决了三个难题：①构建了体现网络型产业需求行为特征的微观消费选择模型，将决定需求行为的效应分解为局部效应、基数效应和网络效应；②将微观需求行为与网络规模的一般扩张机制结合起来，刻画出网络效应与影响因素之间的作用机制，以及影响因素与网络规模间的非线性关系；③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理论模型实证化的难题，包括利用区域加总数据识别关键结构性参数、关键结构参数的识别策略，以及带约束的估计方法等。 尽管以邮政快递行业这一典型网络型产业为背景，但本文的建模思路和结构计量方法具有普遍意义。选择邮政快递业的原因主要基于以下几点：①邮政快递是网络效应明显的典型网络型产业，能够体现关于网络型产业发展的一般性规律，而且邮政快递伴随着电子商务迅速发展而发展，是中国经济转型升级的重要代表；②邮政快递是少数能够提供全国层面完整数据的产业，针对邮政快递的分析非常契合研究全国超大规模统一市场的初衷；③可以更深入地把握邮政快递行业的发展特征，为促进邮政快递行业健康发展提供有益借鉴。 本文研究结论提供了相对于已有理论和实证研究的重要发现。网络效应主导了消费者对网络服务的需求，而且网络效应表现出增强的趋势。对需求行为的分解表明，消费者对本地或局部网络与全局网络的选择存在权衡，实证结果反映出消费者正偏向更大范围的交互需求。影响邮政快递业发展的各类因素，例如平均价格、人均收入等，对局部网络规模和全局网络规模的影响截然不同。从这个角度讲，显性估计的网络效应可以作为“国内大循环”效能的一种产业层面的测度。尽管以具体行业为研究对象，但本文结论为全国统一市场提供了来自需求侧的有力证据，同时本文提供的详细实证结果也为促进网络型产业发展和构建全国统一市场提供了稳健的决策依据。 本文的结构安排如下：第二部分构建理论模型并选择实证策略，第三部分介绍数据情况和统计信息，第四部分估计并分析实证结果，第五部分进行模拟分析并探讨经济与政策含义，第六部分总结全文结论并提出政策启示。 二、理论模型与实证策略 20世纪80年代以来，围绕网络效应的研究日益丰富。①大量理论研究关注了网络效应如何影响市场行为和市场均衡，许多文献假设存在网络效应的前提下，分析网络效应带来的各类影响(Economides，1996)。国内学者对网络型产业的关注往往从竞争与规制视角入手(刘戒骄，2001，刘戒骄和杨晓龙，2004，罗仲伟，2000，唐晓华和唐要家，2002)。整体而言，从需求侧研究网络型产业的文献较少。传统需求理论所预测的需求法不能直接应用于网络型产业的消费者身上，例如价格、收入等关键变量对需求行为的影响可能会表现出不同特征。针对现实中常处于非均衡状态的网络发展现象，特别是网络效应如何影响微观需求行为，进而决定网络规模的作用机制，仍是理论研究所欠缺的。验证网络效应存在性的实证研究比较丰富，并已拓展到诸多产业领域，并越来越重视网络效应对相关研究议题的影响，例如对经济增长、产出价格、投资收益等。总体看，实证结论往往与已有理论观点一致，导致实证研究并没有为理论发展提供更多新的见解(Suarez，2005)。较新研究虽然将网络效应的存在性与网络效应的影响结合在一起，但针对网络效应如何影响网络规模变化的问题，尚难在现有研究中得到明确解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