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C912.3 [文章编号]1002-3054(2021)01-0117-12 [文献标识码]A [DOI]10.13262/j.bjsshkxy.bjshkx.210112 当今时代,以互联网、手机移动端、数字电视为形式的新媒体已深入社会生活的各个角落,成为人们社会交往与信息传播的主要空间。我们常常可以看见在淘宝、抖音、美拍、快手、微博等新媒体空间内,各类儿童网红频频涌现,童年形象作为一种颇具新意的“视觉宴席”,正在消费经济的推动下成为资本获利的重要来源。这种新兴的现象固然有其存在理由,但也导致了如“童模妞妞遭母踢踹”“儿童网红吸金”“童模三伏天反季节拍摄”等饱受争议的社会事件的发生。由此看来,童年在新媒体空间生产中的被动资本化正在频频显现,这也意味着纯净的童年价值正在同成人、资本的斡旋之中日渐式微。 那么,对于身处新媒体空间中的儿童而言,他们的童年是如何进行资本化生产的?童年又该何去何从?文章尝试探析新媒体空间“童年资本化”生产的内在样态,试寻规训理路,从而为复归童年本真开辟道路。 一、生产与规训:理论引介与意涵联结 20世纪70年代,在空间研究的蓬勃发展中形成了一场关于空间转向的热潮,其中列斐伏尔的空间生产思想与福柯的空间规训思想是最具代表性的两种理论观点。二者都非常关注空间实践,但列斐伏尔尤为关注从政治经济学层面思考的空间生产,而福柯关注的是微观政治学逻辑下的权力生产,即如何透过对空间的技术操作来由外及内地传递某种压制关系。 (一)空间生产与三元结构 列斐伏尔是法国著名新马克思主义代表人物,他尤为重视空间生产在社会中的地位和作用,并指出空间不是静态、预先存在的,它是具有社会性的。对于空间生产而言,它不是空间内部物质的生产,而是“空间本身的生产”,即以空间作为生产对象进行的生产,①(P47)这样所生产出的社会空间是具有建构力量的。而空间资源的稀缺,也催化了社会群体间的争夺。于是,遵循着资本的逻辑,需要生产出更多的空间以满足现代化、工业化、城市化的需要,这也构成了资本增值的全新路径。②他还强调空间生产中的三种形式,即经济生产、权力生产及空间本身的生产,其中权力生产的本质属于阶级斗争,经济生产着重集中于对剩余价值的利用,空间自身生产即对空间形态的塑造,即表现为一种空间秩序或空间意识形态的生产。 列斐伏尔给出了一个强有力的空间生产分析工具,他将空间的构成概括为三位一体:空间实践、空间表征以及表征性空间。空间实践是感知的空间,凸显了社会实践的空间性,是物质意义上的空间活动,即空间化的社会活动,包括物质生产的全部过程和活动空间。③(P45)空间表征是一种构想空间,③(P73)它是由规划师、技术官僚等借由语言、文本或意识形态而设计、指导、统治、支配的空间。表征性空间是指社会大众生活其中并使用着的本真性空间。于是,空间表征和表征性空间共同通过空间实践实现了空间生产的全部过程。 那么新媒体又有着怎样的空间生产能力呢?对于列斐伏尔而言,“空间生产所感兴趣的是缝隙空间外的重大事件与资本的生产,而那些黑暗的缝隙空间被视为垃圾与废弃物”。④但新媒体空间恰好能够打破传统人类空间静态孤立的状态,将空间生产延伸到列斐伏尔所忽视的空间盲区,避免浪费。而资本的伟大之处恰恰在于穿透各种空间的障碍,寻找新地盘进而将非资本化的领域进行资本化。⑤(P108)童年作为一种不同于成人世界的稀缺资源引发了大众的关注,它正是一种非资本化的领域,其所包含的巨大商业潜力正在源源不断地释放着利润的诱人气息。因此,童年作为“资本”不断被推入新媒体空间的各个缝隙空间,成为空间生产的重要“力量”。其中,新媒体空间“童年资本化”生产离不开各参与主体,即主要包括媒介平台、儿童及其监护人、看客等。按照列斐伏尔的三位一体框架分析,一方面各个平台、媒介与儿童及其监护人共同构想出了空间表征,另一方面看客在观看过程中使用表征空间,两者通过空间实践的行为进行联结,这样就构成了新媒体空间内“童年资本化”生产的全部过程。 (二)权力运作与空间规训 福柯主张空间既为权力的争夺提供场所,又无法避免权力争夺过程中秩序的崩塌、重建,因此就需要借助权力的运作来维持空间政治生态的平衡。他明确提出空间是任何公共生活形式的基础,也是任何权力运作的基础,⑥(P13-14)并在此基础上积极地探寻能够实现空间维度下社会关系的调整和实践的方式,最终落脚于微观政治学的权力规训。 福柯主张空间受制于权力,并接受着塑造和规训。他注重微观权力的非强制性,目的是使人们在空间中位于规训之下能形成一种自发的、有意识的、持续的自我监视。权力成为一种潜藏在暗处的“眼睛”,他借用边沁的“全景敞视监狱”构想,主张以不平等的观看和不确定的观看进行有效的管理,并且指出“这种类型的监禁代价很小,军备、暴力都没有必要被发展,有注视的目光就可以了,在这种压力之下,每个人都会逐渐变成自我的监视者,实现自我监禁”。⑦(P158) 在新媒体空间中,生产者们将“童年”转化为消费经济中的原始启动资本,利用这种“天然的财富”进行资本再生产。但是,在此基础上,儿童的真正需求却遭受了忽视,一切为了孩子更好发展的吁求也彻底成为悖论。于是,借由福柯“目光的压力”能够促进社会群体进行有意识、持久、自发的自我监视与行为调整。并且权力也能以最小的代价实现对新媒体空间内并不恰当的“童年资本化”生产的行为规训,维护空间生产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