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编号:1003-2398(2020)06-0026-09 DOI:10.13959/j.issn.1003-2398.2020.06.004 中图分类号:K901.2 文献标识码:A 修订日期:2020-09-05 1 引言 融合是人类社会永恒的价值目标。政策层面,促进社会融合源于对社会排斥的关注[1]。实践上,社会融合的重点是通过弥合社会排斥因素,聚焦融合路径,实现安全、稳定和公正的社会,其强调对弱势群体或边缘人群享有机会和资源获得能力的提升[1]。在社会排斥的诸多分析视角中,空间已成为一个重要的分析维度[2]。故此,从社会排斥特征出发,厘清社会排斥产生的空间逻辑,对推进多主体、多层面和多尺度的社会融合具有重要的科学价值。 伴随经济全球化,城市空间结构与功能重组,区域和城乡发展失衡,城市社会收入差距不断扩大,贫富差距悬殊、失业和社会失范等社会问题凸显。社会极化的空间后果是更为不均衡发展的地理空间,其空间表现为城市社会空间碎片化,城市“双城化”和弱势群体社会空间的隔离与边缘化[3]。尤其是以农民工和城市贫困人口为代表的群体在居住空间,就业机会,公共服务获得、商业服务进入等方面表现出被边缘化的特征。同时,空间的差异性反映了个人财富与社会地位的悬殊,隔离、排斥、歧视现象逐渐显露,阻碍了不同社会阶层间的沟通、互动和融合。 近年,中西方学者关于社会排斥的研究方兴未艾。国外社会排斥研究已发展出多角度、多领域、多层次、多学科的研究态势,而国内社会排斥研究仍多集中于社会学、经济学和管理学领域[4]。伴随社会学“空间转向”和地理学“社会转向”,地理学对此问题的研究值得期待。基于此,本研究以社会排斥(social exclusion)与“空间”(space),“隔离”(segregation/isolation)、“空间隔离”(spatial segregation)、“居住隔离”(residential segregation)等关键词展开并列搜索,并聚焦近10年的研究成果。其中,国内文献来源于中国知网检索平台,国外文献主要来源于SAGE期刊全文数据库和Springerlink数据库中地理学领域的相关期刊。在参阅文献基础上,本研究沿循理论辨析——内容归纳——实践启示主线,致力于在以下两个方面寻求创新:一是从理论上厘清空间隔离与社会排斥之间的内在逻辑;二是通过梳理空间隔离视角下社会排斥新近研究进展,以期对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重要议题提供地理学的理论与实践借鉴。 2 社会排斥研究的空间转向 2.1 社会排斥概念 社会排斥理论与国际社会致力于消除贫困问题密不可分。该理论的发展使欧洲学者对贫困问题或者窘迫境遇的研究范式发生了重大的变化,经历了从贫困理论到剥夺理论,再到社会排斥理论的几次大的转变[3]。1974年法国学者莱昂诺提出“社会排斥”概念,以反映未享受社会保险覆盖的人群,如残疾人、老人、吸毒者和单亲父母等。此后,欧美学者对社会排斥与社会融合问题展开了较为丰富的研究。目前,社会排斥的含义如其适用范围一样复杂,在不同的政治文化背景下[5],其概念存在差异。世界卫生组织在SEKN报告中指出,排斥(Exclusion)被视为由不平等的权力关系干预的、多维度动态过程,涉及个人、家庭、团体、社区、国家和全球区域各个尺度,其结果是资源分配不公,被排斥主体无法获得某些发展能力和权利,对健康和福祉产生负面影响[6]。根据中西方学者对社会排斥概念的解释[7,8],本研究认为社会排斥是指个人或群体因所需资源和发展机会被剥夺,产生社会交往活动障碍——体现在经济、文化、政治参与、社会权利、社会交往等多个维度,并表现出空间隔离的状态。 基于对概念理解,本研究认为社会排斥具有以下基本特征:①多维度和累积性。有限的资源获取和安全保障与被排斥主体受教育水平、技能程度、健康状况、政治权力等多因素有关,并反映在经济排斥、政治排斥、文化排斥和金融排斥等多维度上。此外,被排斥主体在某一维度上遭受排斥,会导致他在其他维度也遭受排斥,即社会排斥存在叠加效应。②层次性与尺度性。被排斥对象既存在于个体,也存在于群体、组织、行业和部门之间。个体的排斥存在于社会承认差别的体现;群体性排斥产生的原因来自结构性和制度性障碍,两者相互交织,并通过社会等级性(个体与群体)与空间差异性(区域、城市、邻里和社区)的关联相互作用。③动态性及相对性。该特点反映了社会排斥在过程和结果上的相互联系,以及社会排斥主体存在时间延续性和变化性的特点[9-12]。 2.2 社会排斥的空间维度 起初,空间仅作为社会排斥多维测算的重要标准之一。例如,英国牛津大学编制的多重剥夺指数(IMD)中包含的“地理服务”,被用以衡量构成基本生活商品和服务的可达性。该指标认为,如果个人缺乏标准化的市场产品、服务和设施,则认定他是被排斥的[13]。虽然存在替代物品,但地理位置的访问路径(如每个空间单元的计数)是不完整的,即这些路径恰恰反映了资源可达性背后的个体差异[14]。也就是说,被排除在外的社区与有限的就业机会、教育和政治领域的边际参与,以及获得城市福利和社会支持服务机会多少有关[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