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中国企业创新能力发展迅速，2018年企业研发投入占全社会研发投入的比例达到77.4%①，企业作为国家创新主体的地位日益凸显。同时，创新是企业自身保持竞争优势的重要驱动力。因此，探索影响企业创新绩效因素的研究一直是学术界关注的热点问题。创新活动的目的是将新思想、新技术转化为新产品并推广到市场。早期研究关注企业通过增强自身的研发投入来提高创新绩效。然而，很多企业进行大量创新投入却难以获得同等比例的绩效回报[1]。事实上，随着创新复杂性的增加，仅仅关注企业内部的创新驱动因素难以充分解释其绩效差异[2]。由于单一企业无法拥有创新所需的全部资源，需要依赖外部网络获取相关资源[3]。 从技术层面来看，创新生态系统是分析企业对外部资源依赖的一个重要研究视角[4，5]，Adner和Kapoor[6]指出成功的创新需要企业有效整合内部核心技术和外部互补性技术，而企业通过这些技术相互依赖关系(interdependence)联结所形成的网络即为创新生态系统[7]。此外，企业行为不仅需要遵守经济市场规律，也受到非经济制度的影响，例如政府制定的政策、法律等制度会约束企业的行为[8]。中国作为从计划经济体制转向市场经济体制的新兴国家，政府对企业的行为依然有重要引导作用。同时，新兴国家的政府通常拥有较多稀缺资源[9]，所以企业嵌入政治网络可以提高其生存率和经营绩效[10]。因此，基于制度的层面分析企业对政治网络的依赖也是学者关注的重要研究视角[9-11]。 尽管创新生态嵌入和政治网络嵌入对企业绩效的影响均受到广泛关注[6，11]，但是对这两种视角的研究通常是孤立的。Shipilov和Gawer[12]认为有必要结合生态系统和网络视角进行相关研究。生态系统是“为了共同创造价值，由追寻自我利益的成员所构成的相互依赖的网络”[7]，即生态系统也可以视为一种网络。而企业嵌入不同的网络会影响其行为，并带来绩效差异[13]。基于网络多元化视角(network pluralism perspective)，企业同时嵌入多种网络会受到多种网络的影响而具有不同的行为表现[14，15]。一方面，企业可以嵌入不同网络获取多种创新资源和支持[16]，例如企业可以通过嵌入创新生态系统获取互补性技术[17]；另一方面，嵌入不同的网络也会给企业带来多种制约，例如企业嵌入政治网络需要满足政府的一些政治目标和国家经济发展需求[18]。现有研究指出企业嵌入一种网络对企业带来的影响，会因为企业同时嵌入另一种网络而改变[16]。因此，企业同时嵌入创新生态系统和政治网络对创新绩效的影响需要进一步探索。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基于网络多元化视角，致力于探索企业分别嵌入创新生态系统与政治网络如何影响创新绩效，以及企业同时嵌入这两种网络的交互作用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采用创新型试点企业数据库中的企业样本进行回归分析，研究发现企业创新生态嵌入与政治网络嵌入均会为企业带来资源和支持，从而提高企业创新绩效。然而，企业创新生态嵌入与政治网络嵌入的交互作用负向影响企业创新绩效。这一结果表明企业同时高度嵌入创新生态系统与政治网络会带来资源冗余和逻辑冲突，对创新绩效的影响产生对抗效应。 理论基础与研究假设 1、创新生态嵌入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 创新生态系统是指“为了实现核心价值主张，多边成员保持互动的一致性结构”[19]。创新生态系统的一般结构包括核心企业和非一般性的互补者(生产端互补技术和消费端互补技术拥有者)，并且这些生态成员之间没有等级控制[20]。Adner[21]指出利用生态思维可以给企业战略带来新启示，创新的成功不是单一企业能够完成的。所以企业想要创新成功，不仅要考虑企业内部的不确定性带来的风险，还要考虑与互补者相互依赖所带来的风险(interdependence risks)，即创新生态系统风险。创新生态系统内互补性技术的缺乏，会削弱技术领导者的技术优势，从而不利于其绩效增长。技术领导者需要协调拥有互补性技术的成员共同创造价值[6]。因此，企业嵌入创新生态系统是缓解外部技术依赖的有效方式。 以往研究指出，企业进行新技术选择时，通常要衡量该技术的互补性技术是否容易获得[17]。反之，企业如果拥有更多互补性技术时，企业更愿意将核心技术的标准公开，以便通过其拥有的互补性技术盈利[22]。企业嵌入创新生态系统，一方面可以更了解核心技术和互补性技术的发展方向，从而快速调整企业的技术创新战略。同时，企业嵌入创新生态系统会增加其与生态系统内的互补者建立联盟的机会，联盟关系的形成可以让企业更容易获取和协调互补性技术[23]。另一方面，无论是拥有核心技术还是互补技术的企业嵌入创新生态系统，都可以帮助其构建创新生态技术知识，让整个创新生态系统快速发展并保持良好健康度，从而使企业更容易获取互补资源，快速提高创新绩效。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1：创新生态嵌入对企业创新绩效具有正向影响，即创新生态嵌入度越高，越有利于企业的创新绩效。 2、政治网络嵌入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 企业的政治网络嵌入是指企业与国家政府机构的隶属关系，或者企业中个人与政府之间建立的关系[24]。Zheng等[10]结合资源基础观和资源依赖理论，指出政治网络嵌入可以为企业带来资源优势，提高其财务绩效；同时，政治网络嵌入对企业的生产具有缓冲作用，帮助企业缓解外部环境带来的不确定性，增加其生存率。事实上，政府是新兴经济体中最重要的机构，政治网络嵌入可以让企业获得制度支持和政府掌控的稀缺资源，包括有形资源和无形资源。因此，政治网络嵌入是一种重要的企业社会资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