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格斯的《在马克思墓前的讲话》指出:“正像达尔文发现有机界的发展规律一样,马克思发现了人类历史的发展规律,即历来为繁芜丛杂的意识形态所掩盖着的一个简单事实;人们首先必须吃、喝、住、穿,然后才能从事政治、科学、艺术、宗教等等。”恩格斯不仅表达了对马克思发现唯物史观的充分肯定,也强调了“吃、喝、住、穿”的“现实的个人”在唯物史观中的重要地位,是唯物史观的逻辑起点。唯物史观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具有持续不断生命力的重要理论生发点,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的今天,从作为唯物史观逻辑起点的角度来把握“现实的个人”的时代价值,仍具有不可替代的历史地位。本文拟通过探讨马克思恩格斯何以将“现实的个人”作为唯物史观的逻辑起点,深入挖掘“现实的个人”由何而来、有何内涵,进而彰显“现实的个人”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的现实价值。 一、何以要“现实的个人”作为唯物史观的逻辑起点 在马克思主义发现唯物史观之前,在考察历史发展的进程中,唯心史观占据重要地位。康德从“人是目的”的观点出发,在考察历史的问题上把人类历史解释为“从恶向善”、“从必然走向自由”的历史;而作为唯心史观的典型代表,黑格尔以“理性”、“精神”看作考察历史的唯一标准,认为“‘理性’是万物的无限的内容,是万物的精华和真相”①,“人”“自然”“万物”都是“绝对精神”的存在的表现形式,他把人类历史归结为由“理性”主宰的合乎规律的过程。费尔巴哈虽然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但“当费尔巴哈是一个唯物主义者的时候,历史在他的视野之外;当他去探讨历史的时候,他不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在他那里,唯物主义和历史是彼此完全脱离的”②,所以费尔巴哈在考察历史时也未能真正站稳唯物主义的阵脚。而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在考察历史的进程和发展中,只有明确了历史的主体是人,明确历史是由人创造的,是由人的物质生产实践活动推动的,才能去探索历史发展的脉络,即“任何历史记载都应当从这些自然基础以及它们在历史进程中由于人们的活动而发生的变更出发”③。 但何谓“人”,“人”是怎么创造历史,马克思“现实的个人”何以成为唯物史观的逻辑起点?“人”的概念在马克思创立唯物史观之前,在唯心史观占据统治地位之时依旧是一个抽象的概念,例如唯心史观的哲学家用“上帝”、“神”、“精神”、“理性”等概念来解释历史一样,他们都难以触碰到历史发展的真正基础,漂浮在“天国”难以解开历史的谜题。马克思也指出“凡是在他们缺乏实证材料的地方,凡是在神学、政治和文学的谬论不能立足的地方,就没有任何历史,那里只有‘史前时期’”④,只有从历史的真正主体——“人”出发,从研究“人”真正推进历史发展的物质生产实践活动出发,将他们置于历史发展的不同时代之下,那种不同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之中,才是结结实实落到“人间”,立足于历史发展的物质基础上考察历史。 首先,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指出“所有的德国哲学批判家们都断言:观念、想法、概念迄今一直支配和决定着现实的人,现实世界是观念世界的产物”⑤,而“历史可以从两方面来考察,可以把它划分为自然史和人类史。但这两个方面是不可分割的,只要有人存在,自然史和人类史就彼此相互制约”⑥。在此,马克思、恩格斯通过揭示“自然史”和“人类史”相互制约关系,指出现实的个人并不是受“观念、想法、概念”支配的产物,而是生活在自然中的人,是有自身作为人类创造自己历史的主体,即“我们开始要谈的前提不是任意提出的,不是教条,而是一些只有在臆想中才能撇开的现实前提。这是一些现实的个人,是他们的活动和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包括他们已有的和由他们自己的活动创造出来的物质生活条件”⑦。 这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对唯物史观逻辑起点的科学概括,不仅指出唯物史观是基于现实的前提来考察历史,而且明确指出这种考察现实的前提是“现实的个人”,而不是超越现实的“上帝”和“神”,不是黑格尔“理性”和“绝对精神”的产物,更不是非费尔巴哈设定的那种“德国人”,即抽象的概念或是抽象的个人。 其次,通过“现实的个人”概念,马克思和恩格斯回答了唯物史观的基本问题即“不是意识决定生活,而是生活决定意识”⑧。在考察历史的阵营中,唯物史观与唯心史观在“生活”与“意识”何为第一性的问题上有本质的区别,黑格尔将人概括为“绝对精神”的存在,人的自由、自主活动被视为“绝对精神”发展的产物,现实世界和现实的个人被“绝对精神”所统治;青年黑格尔派也未能跳出唯心主义的泥潭,深陷其中的他们颠倒“生活”与“意识”的关系,以纯思想批判取代实际斗争。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和恩格斯“玩味地”提到“这里涉及的是一个有意义的事件:绝对精神的瓦解过程”⑨,同时批判地指出“意识在任何时候都只能是被意识到了的存在,而人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⑩在此,马克思以明确态度表达他在认识世界和考察历史的阵脚,在他后来的研究中,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更明确地阐释了社会存在对社会意识的决定作用,“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人们的存在,相反,是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11)这一理论的提出不仅解决了社会历史观的基本问题,指明了唯物史观与唯心史观的根本分歧所在,同时彻底宣告唯心史观的破产,“这个原理的最初结论就给唯心主义,甚至最隐蔽的唯心主义当头一棒。关于一切历史的东西的全部传统的和习惯的观点都被这个原理否定了。”(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