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订日期：2020-03-19 [Foundation:Key Program of the National Natural Science Foundation of China,No.41731278.] 引用格式：陈韬，贺灿飞.国际贸易地理研究进展[J].地理科学进展，2020，39(10)：1732-1746.[Chen Tao,He Canfei.A review on geographies of international trade.Progressvin Geography,2020,39(10):1732-1746.] DOI:10.18306/dlkxjz.2020.10.012 20世纪80年代以来，信息技术和交通技术的不断发展大大加速了全球化进程。全球化浪潮带来“时空压缩”，改变了人们对时间和空间的感知，“地理终结”的论调甚嚣尘上。与此同时，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世界贸易总额持续上升，研究认为技术进步降低了贸易壁垒和地理距离对贸易的负面影响是这一现象的重要诱因[1]。上述论调似乎说明地理对国际贸易的影响正在逐渐减弱，然而相关研究却否认了这一判断：其一，刻画贸易随地理距离衰减的引力模型仍是国际贸易研究中最稳健的模型[2]；其二，国际贸易逐渐依据地理邻近性围绕核心国家形成组团[3]。可见，在全球化时代地理对国际贸易的影响仍然重要，有必要深入研究国际贸易与地理的相互作用。 虽然地理因素对国际贸易具有重要影响，但是经济地理学对国际贸易却并未给予特别关注[4-7]，常将国际贸易排除在本学科的研究范围之外[4]，且其对国际贸易研究的贡献相对分散，尚未提出有助于理解国际贸易地理的综合理论框架[5]。实际上，经济地理学曾有国际贸易研究的传统，但在经济全球化时代，其首先需要应对“地理消亡论”的挑战，由此发展出新区域主义思潮和制度、文化、关系转向，强调区域的特殊性和区域内部的“非贸易相互依赖性”对区域发展的影响。而国际贸易作为全球化的主要体现之一，与区域化思想背道而驰。由此可见，该时期的经济地理学理论可能存在一种弱化“贸易的相互依赖”分析的趋势。直到21世纪初，经济地理学才逐渐重视“区域外部力量”对区域发展影响的理论建构[8]，而在这种语境下，国际贸易虽为“全球通道”的一种，但相关研究更关注正式、非正式制度关系带来的“全球通道”效应，较少关注贸易联系的影响。与此同时，由于贸易受到生产和消费两方面的影响，贸易地理与生产和消费的地理无法脱离关系，这无形中增大了理论分析难度。无论如何，经济地理学对国际贸易的关注相对分散且不够深入，亟需新的理论框架[5]。 在上述背景下，本文尝试回顾现有研究如何建构地理与国际贸易的关系，并将其划分为3个主题：国际贸易的地理结构、国际贸易的地理影响因素和国际贸易的地理效应：①现阶段经济地理学对国际贸易的关注大多集中在对国际贸易团块和网络结构异质性的描述上，此部分重点回顾经济地理学相关研究；②贸易的地理影响因素是国际经济学研究关注的焦点之一，该部分从生产、流通和消费3个维度探讨国际贸易理论如何建构地理对贸易的影响；③传统国际经济学研究中外生的、同质的、无尺度的地理假设已无法反映现实中复杂的全球—地方联系，其同质的贸易假设同样在刻画贸易的差异化地理效应上略显苍白，此部分将回顾贸易的地理效应相关研究以说明这一现象，并认为考虑贸易的多尺度效应、贸易与地理的互动以及贸易内部差异带来的异质性地理效应可能是未来经济地理学对国际贸易领域研究有所贡献的重要研究主题。 1 国际贸易的地理结构 虽然近年来国际贸易受到经济地理学的关注相对较少，但在历史上并非如此。早在经济地理学的前身——商业地理学时期，对世界各地物产分布、贸易联系、城市港口布局和货物运输路线的描述已是一项重要研究内容[9]。但是由于某些历史原因，经济地理学进入区位论阶段后，对国际贸易的研究兴趣日渐衰减[5]。 20世纪90年代以来，经济地理学者再次加入对国际贸易的讨论中。这一时期出现2个重要现象使经济地理学重新关注国际贸易：①在理论上，克鲁格曼提出的核心边缘模型[10]标志着地理被主流经济学重新发现，经济地理学和主流经济学间对话的需求不断上升；②经济全球化并未真正使世界连为一体，基于地理邻近性的区域经济一体化组织不断涌现，这些组织的排他性特征使研究者怀疑其是否与自由贸易的初衷背道而驰，同时也说明了地理在全球化时代仍然重要。在上述背景下，对国际贸易团块(trading blocs)或区域化(regionalization)的研究受到广泛关注。经济地理学者尝试描述国际贸易的团块化趋势，分析国际贸易在空间上的全球化和区域化特征。典型研究如Poon[3]发现1965-1990年，世界贸易逐渐集中于少数的区域，国际贸易的地理分布可以归结为分别由美国、日本和德国主导的3大贸易团块，且贸易团块的范围愈发受到地理因素的影响。与经济学家担心世界经济可能存在“过度区域化”风险[11]不同，经济地理学研究认为虽然国际贸易显著集中于部分区域，但区域贸易的增加不仅局限于贸易团块内部，区域与贸易团块以外其他国家的贸易联系也不断增强[3，12]，使其保留了一定的外向特征。因此，国际贸易并不会最终变成互相孤立的团块，而将呈现全球化与区域化并存的双重趋势。其他研究采用不同的测度方法，发现国际贸易团块化趋势在样本年份期间并未加强[12-13]。另外，经济地理学者也发现国际投资并未出现区域化的趋势，反而呈现出分散的地理格局，并据此反对对世界经济格局的简单描述[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