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劳动教育的价值意蕴与实践路向以马克思身体思想为基点的考察*

作 者:

作者简介:
韩升,男,博士,山东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山东 济南 250100;赵雪,山东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0

原文出处:
吉首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内容提要:

劳动教育承载着时代新人培养的历史使命,准确把握劳动教育的价值意蕴是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劳动教育体系的关键。新时代劳动教育必须回溯到马克思身体思想的逻辑起点,深刻理解“以劳化人、以动育人”的价值导向——劳动教育关切身心健康,培育时代新人生命健康观;劳动教育关爱自然生命,培育时代新人生态文明观;劳动教育关注社会关系,陶铸时代新人公共交往观;劳动教育关怀人类命运,培育时代新人世界历史观。在此基础上,直面时代新人培养的新时代劳动教育展开需要在“身心合一”的劳动实践中培养“完整的人”,在“身体力行”的劳动实践中培育多维价值观,在“多重场域”的劳动实践中推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


期刊代号:G2
分类名称:思想政治教育
复印期号:2021 年 0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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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回日期:2020-05-12

      DOI:10.13438/j.cnki.jdxb.2020.05.002

      中图分类号:G41 文章编号:1007-4074(2020)05-0013-08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高度,以深刻卓越的战略思维,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教育置于治国理政的战略谋划之中,深刻指出劳动教育在全面发展教育体系中的基础性地位。2020年3月20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全面加强新时代大中小学劳动教育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进一步指出了新时代大中小学劳动教育要把准劳动教育的价值取向,促进学生全面发展,积极探索具有中国特色的劳动教育模式。为此,必须重新回溯到马克思身体思想的逻辑起点,深度挖掘劳动在自然、社会与人的发展进程中的地位与作用,多维度呈现具有中国特色的劳动教育的价值意蕴,并在此基础上积极探求其实践路向。

      一、理论基点:马克思身体思想视域内的劳动概念阐释

      《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是马克思基于身体思想视角对劳动概念进行阐释的最重要文本,也是我们今天理解劳动和劳动教育的基本参照。对马克思而言,未被异化的劳动是超越动物本能活动的人之自由本质力量的本真展现,蕴含着人对世界的审美理解和积极改造。“动物只是按照它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构造,而人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懂得处处把内在尺度运用于对象;因此,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1]58因此,要将劳动概念置于马克思身体思想的视域内考察其未被异化的本真内涵,明确劳动感受性、劳动主体性、劳动交互性、劳动创造性的思想主旨,由此才能真正观照新时代劳动教育所具有的成人成己的存在意义上的构成性价值。

      (一)身心合一:“身”之本体具有劳动感受性

      劳动感受性是指人在劳动过程中具有感知自身、感知整个对象世界(自然与社会)的整体统觉能力,即知觉。马克思身体思想意义上的劳动感受性是一种综合体感,包括五官感觉、精神感觉、实践感觉、“意志和爱”在内的一团涌动黏稠的“全部感觉”[1]87,而非单纯的肉身器官的感知能力或仅仅被看作为精神抽象的、先验的统觉能力[2]。因此,“身体”在马克思哲学的语境中,从来都是一种“全部感觉”,具有物质与精神双重的总体感受性,处于“身心合一”的完整状态,是人在真实的感性世界中存在的本体根据。由此来看,马克思意义上的“身体”是“现实的个人”创造生活世界并在其中实现自我确证的前提和基础。这可以从以下两个方面来理解:一方面,身体是肉身器官。马克思将身体视为自然界的无机部分,将其理解为“不囤于自己本身的躯体,而是与自然相通的,具有运动性的、空间无维性的,身心合一的,囊括于整个自然界的身体,即人赖以存在的自然是人身体的一部分。”[3]在这样一层意义上,人要在劳动过程中获得吃饭穿衣等生命得以延续的物质生活资料,满足作为肉体器官身体的生理需要。另一方面,身体是思维器官。马克思指出人需要在劳动过程中“证明自己思维的真理性,即自己思维的现实性和力量,自己思维的此岸性。”[4]134这说明人的思维(意识)感受性是在劳动的过程中产生的,“正像人的对象不是直接呈现出来的自然对象一样,直接地存在着的,客观地存在着的人的感觉,也不是人的感觉、人的对象性。”[1]107这是马克思针对近代唯物主义将身体视为由多个零部件组成的“机器”可以还原成独立“粒子”身体观的批驳,也是对近代唯心主义将身体视为上帝创造的“广延”而陷入无法与心灵契合的逻辑漩涡中的理论突破。综合上述两个方面来看,马克思意义上的“身体”是生理与心理、思维与存在的有机结合,是人与世界达成“和解”的依托与载体,而“劳动”则是“身体”在世界上达成自觉自由展开的基本方式。可见,在马克思的意义上,劳动不仅是联结肉体器官与心灵思维的纽带,更是塑造完整身体的桥梁中介。

      (二)自我确证:“身”之本质具有劳动主体性

      劳动主体性是指人(身体)作为劳动主体具有自觉劳动的主观能动性,并且作为类主体性表现在人类的“普遍劳动”中。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从身体思想的视角,将人的本质归结为“自由的有意识的生命活动”,相比较动物类而言,人(身体)的类本质除了费尔巴哈所理解的“意识……理性、爱和意志力”这一维度之外,还应有作为肉体器官、作为人类生命存在的物质前提维度。在马克思的身体思想语境中,肉身和意识共同作为身体的维度,需要在“对象化的独特方式”中展现出人类“活生生的存在的独特方式”。这种“对象化的独特方式”,就是马克思所说的“感性活动”。身体作为感性活动的主体(劳动主体),在劳动过程中把外部世界(自身、自然和社会)当作劳动对象并进行对象化活动,并“按照美的规律”不断克服具体的历史条件的限制,不断认识世界、改造世界、创造世界,从而实现劳动主体“精神的二重化”。劳动主体在感性活动(劳动)中,将整个世界都视为人类本质得以自我确证的精神食粮与无机身体。由此可见,身体以劳动主体的身份在感性活动中不断确证人类自身的类本质特征,把自身当作普遍的因而也是自由的存在物,并不断生成、建构和完善自身。身体的感性活动(劳动)也由此成为人自我确证“身之本质”(人之本质)的途径,成为人本质存在的根本方式,并呈现出生命生生不息的动态性特征。

      (三)生成流转:“身”之生命具有劳动交互性

      劳动交互性是指人(身体)作为劳动主体在感性的对象化劳动中与作为劳动对象的客体他者实现生命间的交流互动,即主体间性的“身体交流”(卡尔·施米特语),主要表现为人与自然的物质能量交换和社会中的生产、交换、流通与分配。这可以从以下两个方面来加以理解:一方面,从人与自然的关系来看,劳动交互性表现为人(身体)依赖先在的自然,通过感性劳动从自然界中产生出和借以产生出自己的产品的材料,与自然进行物质能量交换,实现身体的新陈代谢。同时,自然作为“劳动主体”同样在感性活动中“化育”成人,使得身体能够在自身所创造的世界中直观自身,不断形塑肉体器官,助力身体的健康成长。正如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所指出的“我们连同我们的肉、血和头脑都是属于自然界和存在于自然界之中的”,因此,必须“认识到自身和自然界的一体性”[5]560。这种“一体性”就是人在作为“身体交流”的劳动中与自然相互依赖、相互影响、相互塑造。另一方面,从人与人的关系来看,身体是与他者产生社会关系的媒介与载体。在马克思的身体思想语境中,有血有肉、有情有义、充满生命活力的身体是脱离费尔巴哈“单个人”抽象规定的物质前提。马克思认为,劳动主体只有在感性的劳动过程中,身体才会对他者发生对象性的、现实的、交互性关系,呈现主体间性的“身体的交流”。同时,马克思指出:“已经生成的社会,创造着具有人的本质的这种全面丰富的人,创造着具有丰富的、全面而深刻的感觉的人作为这个社会的恒久的现实。”[1]88这就意味着,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已经生成的社会”会创造出具有不同“感觉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身体的感受性与社会历史的进程是同向同行的。这使得主体间性的劳动表现出社会差异性、历史阶段性的特征。因此,充满生命活力的身体在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感性劳动中发生着共时性与历时性流转,不断生成劳动主体间性的“身体交流”。换言之,作为身体之自由展现的“劳动”在不断生成和建构具体的社会关系,而这正是人类发生社会交往并在社会交往中不断实现自我完善与发展的秘密所在。“在马克思那里,社会已不单是人的本质力量的体现,而且更进一步说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在社会中,人们可以充分地认识到人的劳动的意义。”[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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