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时期雅典的Nomothesia：何为可信之源?①

       一、Nomothesia：史料与问题

       公元前5世纪雅典人对法律(nomoi)和法令(psêphismata)并未加以区分。公民大会用同样的程序通过法律和法令，且一般性的法律与短时效的法令拥有相同的法律地位。然而在公元前5世纪末期，雅典人决定对二者加以区分，并明确规定法令的地位不得超越法律。(Andoc.1.86；Dem.23.86，218；24.18，59，116，188；46.2)。②公民大会仍继续沿用之前的方式通过法令，但是法律(nomoi)却由新的组织nomothetai来批准。法律和法令的废除也有了各自不同的程序：毋庸置疑，雅典人通过graphê paranomn(反对非法法令的公诉)来废除psêphisma；通过graphênomon mê epitêdeiontheinai(反对不当法律的公诉)来废除nomos。但是，学者们对公元前4世纪雅典设立新法(nomothesia)的程序意见不一。

       目前保存了nomothesia程序的主要材料是德谟斯提尼的两篇演说辞，“控告莱普提尼斯”(20)和“控告提莫克拉特斯”(24)。埃斯基尼斯“控告克提斯丰”中的一部分(3.38-40)讨论了后续确保新法不与既有法律相矛盾的程序，但此材料与本文主题并无太大关系。③关于nomothesia基本程序，同时段的铭文材料也提供了相关证据。④首先，铭文中法律通过的程式化表达都是“让它由nomothetai决议”或者“nomothetai已经决议”()⑤并不提及议事会和公民大会。⑥而那些最终由公民大会通过的议事会决定，字里行间一般会将二者一并提及(最典型的是，或者是其他程式化的表达，要求将决定提交至公民大会)。这一程式化的表达一般用于那些无需公民大会通过的议事会决定。⑦与此类比，nomothesia的决定从未提及公民大会，理应也是无需公民大会通过的最终决定。⑧第二，由同时期铭文中保存下来的法律(nomoi)规定内容可见，这些法律并不是同时颁布的，而是在一年中陆续颁布的。⑨由此可见，nomothesia的会议可以在一年中随时召开，任何prytany月都可以通过法律。第三，三个公民大会通过的决议中提及要将意见提交至nomothesia。⑩其中，IG VII 4254(第39-40行)采用了这样的表达方式，这表明，不重要的立法并不需要立即召集会议选出新的nomothesia，顺延等到下一次的会议即可。

       本文主要围绕德摩斯梯尼为反对不当法律的审判()在公元前355-353年之间创作的两篇演说词，“控告莱普提尼斯”和“控告提莫克拉特斯”，旨在审视其中关于nomothesia的内容。(11)这两个案件中，每个演说者都就关于nomothesia的法律进行了讨论，并让书记(gr am mateus)在法庭上宣读相关规定。在“控告莱普提尼斯”(20.92)中，他要求书记官宣读一条关于nomothesia的法律，并讨论其中的内容，内容主要围绕制定新法律的程序。然而，记录这一演说词的手稿并未包含这条法律的内容。在“控告提莫克拉特斯”中有关于制定新法的程序的讨论(Dem.24.18-36)，其中两份文件保留在了演说词中(Dem.24.20-3；33)。在“控告莱普提尼斯”中找到的关于nomothesia信息与嵌入在“控告提莫特拉克斯”中的两份文件包含的内容并不一致。正因如此，在过去35年来关于立法程序一直存在争议，一些学者重构出了不同的程序和发展过程。

       MacDowell(12)重构出了至少五个不同的程序。其中之一就是设立新法(Dem.20.92)取代旧法(Dem.20.89-91，93-4)。其他的程序在埃斯基尼斯“控告刻提斯丰”(3.38-40)，和德摩斯梯尼“控告提莫克拉特斯”中嵌入的两条材料中都有所描述，后者也是公元前4世纪制定的程序。MacDowell的重构面临着诸多质疑。例如Dem.20.91-2中似乎并没有指向任何实际的法律，德摩斯梯尼仅仅在描述坏的政治家是如何破坏法律的。更重要的是，如果MacDowell对不同程序重构的时间顺序正确的话，那么在公元前4世纪中期将出现两个不同的nomothesia委员会，其中一个从那些宣誓Heliastic誓言的人中选出，Dem.24.20-3证实了这一点；另一个是从全体雅典人中选出的(Dem.20.92)，且二者职能完全相同。所以，这两条材料是相互矛盾的，必然有一条史料存在问题。(13)此外，如果MacDowell重构的时间顺序是正确的，那德摩斯梯尼应该声明多年前废止的法律仍具效力。(Dem.20.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