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科学理解马克思学说及其方法论问题

作 者:

作者简介:
江丹林,华东师大哲学系教授

原文出处:
学术月刊

内容提要:

本文从马克思学说本身的性质要求及学说的历史命运——“老年马克思、青年马克思、晚年马克思之争”等角度,阐发了科学理解马克思学说的必要性及其现实意义,强调了其前提是克服教条主义式的研究,论述了科学理解马克思学说的正确的方法论应是:歧义性与统一性的辩证统一;“真理是过程”和“真理的全面性”的辩证统一;部分与整体的统一;具体理论观点和方法论的辩证统一;“我们走近马克思”和“马克思走近我们”的统一。


期刊代号:B1
分类名称:哲学原理
复印期号:1998 年 08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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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人类思想史上,或许没有任何一种其他理论像马克思学说那样在其逝世后,在世界范围内引起了广泛、持久、尖锐的争论。争论各方都有一个自己所理解的马克思。随着时代的转换,实践的发展,究竟怎样才能科学地理解马克思主义?对于这样一个旷日持久、众说纷纭的问题,本文拟从方法论上探讨正确理解马克思主义的思路。

      一

      科学理解马克思的学说体系,首先是马克思主义自身的理论需求。这一需求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首先,马克思主义本质上是批判的,是“改变世界”和“使全部现存世界革命化”的科学理论。马克思主义由实践赋予活力,在不断总结实践经验的基础上,随时代发展而发展并获得当代主义。正因为如此,随着实践的发展和世界主题的转换,对马克思思想的传统理解必然受到巨大冲击,科学理解马克思的问题必然会日益凸现出来。

      马克思学说所内涵的唯物辩证法,在对现存事物作肯定理解的同时,包括了对现存事物的否定理解,它对每一种既成的形式都是从不断的运动中、因而也是从其暂时性方面去理解。马克思一生都坚决“反对树立教条主义的旗帜”,主张在“批判旧世界”中“建设新世界”,坚决反对把他的理论绝对化。他正是在解决社会实践提出新问题的过程中不断进行理论的自我反思与超越。勾勒这种自我批判、反思和超越的思想轨迹,必然提出如何科学理解马克思的要求。

      对马克思主义来说,实践之于理论,犹如闪电先于雷鸣。实践的发展必然也会对马克思学说的传统理解提出重大挑战,要求对之作出相适合的科学理解。这首先是因为实践的发展使人们在理解马克思时获得了一种“新的眼光”。随着时代的前进,对实践提出的新问题作出理论上的新思考的呼声日益迫切,作出这些新思考又必然引起对已经创立理论的重新反思,从中看到前人所没有看到的“新的内容”。同时,实践的发展也为人们突破对马克思的传统理解的历史局限提供了必要的条件。马克思的理论作为一种认识的客体,必然与认识主体处于矛盾之中,而认识主体在对之体认的过程中,又不能不受到自身所处时代实践发展水平的制约,这种制约规定了对马克思理论理解所能达到的深度、广度、侧重点及其历史局限。因而当实践发展达到一个新的阶段后,必然与传统理解发生矛盾和冲突,从而既要求突破原先对马克思传统理解的历史局限,同时又为这种突破提供了必要条件。

      由上可见,对马克思学说的理解决不是一劳永逸的。每一个时代中的研究者如果不从过去传统理解的历史局限中解放出来,就不可能真正理解马克思。

      第二,马克思主义思想史的史实表明,马克思的著作尤其是他那些隐藏着新思想萌芽和作为自己“思想实验室”的手稿和笔记在其逝世之后的披露问世,引起世人的惊叹并成为争论焦点,人们对马克思的理解也随着争论深入而自然发生变化,因而马克思也不断地被人们重新认识和诠解,这就不能不把如何科学、完整地理解马克思的课题一再地提出来。

      长期以来,人们是通过对《共产党宣言》、《资本论》、《反杜林论》、《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等马克思主义的经典“文本”的解读来理解马克思的。然而,随着马克思的遗稿、手稿和笔记的发现与整理出版,马克思的研究者们无异于找到了新的理论矿藏,人们仿佛有了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感觉。

      本世纪30年代,德国社会民主党人朗兹胡特和迈耶尔于1932年用德文第一次以节录的形式(略去第一片断)发表了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西方马克思研究由此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迎接马克思“第二次降世”的热潮,引发了重新理解马克思的思想震荡,产生了持续至今的青年马克思(代表“人道主义的马克思”)和老年马克思(代表“传统的马克思主义”)之争,双方各执己见,不是用青年马克思否定老年马克思,就是用青年马克思消解老年马克思。一向以公开反对马克思主义自居的美国实用主义哲学家胡克对此有如下一段论述:“马克思在第二次降世的时候,不是以《资本论》的作者、风尘仆仆的经济学家的姿态出现,也不是以革命的无裤党、具有鼓舞力量的《共产党宣言》的作者出现的。他穿着哲学家和道德家的外衣走出来,宣告关于超越阶级、政党或派别的狭隘界限的人类自由的消息。 ”(注: 《西方学者论〈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第5页。)

      1972年,美国人类学家劳伦斯·克拉德第一个以《卡尔·马克思的民族学笔记》为名,编纂出版了马克思晚年“人类学笔记”中的部分手稿(四个核心笔记),又在西方掀起了一场迎接马克思“第三次降世”的热潮,从而在马克思思想史的研究中继“青年马克思”和“老年马克思”之争后,引发了“晚年马克思”及其与“青年马克思”、“老年马克思”关系之争,其思想的主流是把“晚年马克思”看作是向“青年马克思”的复归,以否定“老年马克思”。

      可以看到,西方学者在上述研究历程中开辟了两个令人刮目相看的新领域,各自取得了一定的合理成果。然而,从方法论上看,他们却都有一个相同的弱点——不是把马克思“三次降临人世”割裂开来,就是把其中某一观点从其整体中孤立地抽取出来,然后根据需要把它放到马克思一生理论活动中与之相关的某一部分中作相应的评析,从而难免落入理解的误区。这说明,科学地理解马克思学说也是马克思“三次降临人世”必然提出的要求。此外,在本世纪20年代以后问世的马克思的《黑格尔法哲学批判》、马克思、恩格斯合著的《德意志意识形态》以及《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的问世,也同样引起了重新理解马克思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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