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在实践过程中,很早就自发地意识到自然和社会的系统性。现代系统论产生以后,人们开始自觉地运用这一理论认识自然和社会。但是,一些学者在谈到社会系统性时,主要是论述社会的部分与整体、结构与功能、稳态与秩序等系统的一般性质,而未能揭示出社会系统的特殊本质。本文试图从大系统论中的自组织系统理论出发,论证社会系统的特殊性即超自组织性。 所谓自组织系统,是指能够从环境吸取能量和信息,以补偿自然增熵所失去的有序,无须外来指示便使系统要素产生共同行为,从无组织到有组织,从低程度到高程度复杂组织的开放系统。这种系统的动力来自于它对外的开放性和内部的自组织能力,在功能上具有自我复制循环的自维生特性,它的结构是远离平衡态的耗散结构,是一个不断进化的系统。远古时代的系统思想萌芽,近代智者对系统的哲学探索,特别是现代科学对系统自组织内在机制的揭示,为我们沿着维科、马克思、洛特卡、坎农和维纳所开辟的用系统观研究社会领域的方向,深化对社会自组织系统的理解,同时也为我们把社会规定为一个超自组织系统奠定了基础。人类社会具有自组织系统的一般特点,同时又有着超自组织的特殊性质,是自组织和超自组织的统一体。 冯·贝塔朗菲最早把系统区分为封闭系统和开放系统。经过几十年的发展,现代系统科学从系统与环境关系的角度出发,把系统分为孤立系统、封闭系统和开放系统。所谓孤立系统是指与周围环境不存在物质、能量和信息变换的系统,所谓封闭系统是指与环境只存在能量变换的系统,所谓开放系统,则是指与周围环境进行着物质、能量和信息变换的系统。 现代科学证明,一个不与环境进行任何物质、能量、信息变换的孤立系统,由于系统内部要素间的相互作用而不断地消耗物质和能量,熵的增加成为一个不可逆的过程,必定会走向无序和混乱,最终会逐渐退化和瓦解。封闭系统从环境中输入负熵以抵消系统内的熵增趋势,从而使系统能够保持它的有序结构,形成一种既无退化又无进化的平衡态结构。与此不同,开放系统则不断地从环境输入能量和信息,不仅可以使系统维持原有的有序、结构和稳定,而且还可以由于输入的增多,对原系统形成“偏离”、“涨落”和“扰动”,当它达到一定的阀值,便使系统逐步离开它的平衡态,原有的结构因失去维持自身的能力而瓦解,为新的结构所取代,形成新的有序和稳定。普里戈金把这种耗散熵的不断进化的系统称之为耗散结构。社会系统就是这样一个具有耗散结构的开放系统。社会系统开放性的第一个维度表现在社会系统与自然界的变换方面,第二个维度则表现在民族国家之间的交流亦即特定的民族国家与世界的交流方面。 一、社会系统与自然界的变换 人类社会作为一个开放系统,必须从自然环境中不断地输入物质、能量和信息,当这种输入超过一定的度时,原有的社会结构必定为新的结构所取代,由此构成人类社会由低级到高级的发展。但是,人类社会作为一个复杂的开放系统,又有着它不同于一般开放系统的特殊性。社会系统同自然环境进行物质、能量和信息的变换,不只是一个物理的、化学的、生物的过程,它在本质上是一个社会过程。 (一)社会系统与自然环境变换过程的特殊性 首先,社会系统与自然环境的变换过程是一个有目的的过程。动物系统同自然界物质、能量和信息的变换是盲目地进行的,而社会系统同自然界的变换则是一个有目的、有意识的自觉过程。马克思曾用蜘蛛与织工、蜜蜂与建筑师作对比,形象地说明了人类社会活动的自觉性特征。人类活动的目的性发端于现实世界不能满足人的需要,因此,目的所指向的不是现实存在物,而是可能存在物,是符合人类需要而在现实世界中又不存在的东西。所以,社会系统同自然环境的变换实质上是人类把“自然存在物”变为“为我存在物”的自觉过程。例如,工业把矿石、煤变成金属,把金属制成机器;农业把土壤的肥力、阳光、水分变成谷物,把谷物制成食物,等等。 其次,社会系统与自然环境的变换过程是通过中介完成的。动物同自然界的变换仅仅通过它们自身的天然器官来完成,因此,动物只能接受现实世界的给予,没有选择的可能,它们与环境之间的变换只能在非常狭窄的领域里进行。社会系统则不然,它是通过使用工具的劳动同自然进行变换的。人类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使作为目的事物的可能性转化为现实性,创造了把可能的世界和现实的世界联结起来的中介系统——劳动工具。劳动工具是人类的文化创造物,它既是目的的指向物,又是目的的实现物,它的存在使得人类同自然界的物质、能量和信息的变换具有了动物同自然界的变换所不可比拟的广度和深度,而且随着这种文化创造物的增多,人类同自然变换的方式和领域也会愈来愈多,人类可能选择的空间也就愈加广阔。 最后,社会系统同自然环境的变换是一个多点、多维、多层次的复杂过程。动物由于受自己内部的生理结构和天然器官的限制,同自然界的变换是一个直接的简单过程。与此不同,社会系统本质上是一种文化创造物,它具有多种结构和层次,这就使得它同自然界的变换在本质上说是间接的,因为各个子系统和系统层次同自然界的变换是经过诸多中间环节完成的。例如,就同自然界变换的直接程度而言,经济系统比政治系统更近些,就经济系统本身而言,直接的生产过程近些,流通领域则远些。而且随着人类文化创造物的增多,把自然界的物质、能量、信息转化为社会能量的转换器就愈多,它们之间的变换关系也就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