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切对象化活动的目的,归根到底都是为人创造或获得价值对象,即把“自在的存在”变成“为我的存在”。从一般意义上看,“为我的存在”是指人们根据活动对象的客观属性(物种尺度)和人的需要(价值尺度)去现实地塑造外界客体和主体自身,从而不断创造出有利于自身生存和发展的环境世界。然而,在创造“为我的存在”的历史过程中,人类似乎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一种怪圈,即同时生产出“反我的存在”。这种现象,就是千百年来人们创价活动中与正面效应并存的负面效应。探讨和把握此类问题,极有现实意义。 一、创价结果与创价效应 一切社会现象,包括人的周围世界(人化的自然),都是人的对象化的产物,是人把“观念地存在”着的模型、蓝图变为客观现实的创价活动的结果。然而,仅仅从静态直观的、创价结果的意义上去说明和把握人们所创造的一切,是远远不够的。人类生存和发展的现状及未来走向要求人们从创价活动效应这个更深层面上去认识和把握客观现实世界。因而,区别创价结果和创价效应就有重要意义。 创价活动的结果指的是创价活动所引起、带来和产生的新的变化,是对新变化的一种客观描述和中性的反映。创价活动的效应则是对创价活动结果的评价,也就是创价活动的结果对一定主体产生现实作用的效用关系、利害关系的价值性判断。当我们讲创价活动会有不同的结果或创价活动的结果是成功还是失败时,其实是在对创价活动的结果进行价值评价,即讲的是效应问题了。区别上述两个概念,直接涉及到人们创价活动的合理性问题;换言之,并非一切创价活动的结果都是绝对向善的、有利于人类的;就是说,创价活动的结果并非必然地具有正面效应(虽然在大多数情形下创价主体的主观目的或意愿是良好的),它也程度不同地产生着负面效应。 正面效应是指人们通过创价活动达到了一个既合客体的规律性、又合主体的目的性,即体现真善美统一的活动结果。一般而言,在迄今为止的人类创价历史中,此类效应是占主导地位的。但正如人们已经感受到的,创价活动结果的负面效应也日愈明显,在某些方面,甚至与正面效应相互抵消。所谓负面效应是指被人们创造出来的对象物,不但不是对创价活动主体的本质力量及其过程的积极肯定,而是反过来成了压抑、束缚、报复和否定主体的生存发展的一种异己性力量。在一定条件下,正面效应和负面效应的区分是相对的。这不仅是因为创价活动过程中几乎差不多同时态地、交混地存在这两种效应;而且,对不同时代、不同社会主体而言,对此往往评价不一,且评价亦会随着时间和条件的改变而改变。但是,这种相对性并不能否定它们各自在本质上的内在差别和区分的绝对性。从总体过程的角度审视,这两种效应的区分,应是有客观标准的,例如是否有利于人类的生存发展,是否有利于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等等。 二、创价活动的负面效应 如前所述,迄今为止的人类创价活动的正面效应仍占主导地位,不然,人类社会就难以在较长时期内维持它的生存和发展,从而取得今天如此巨大的进步。正因为如此,人们往往只注意到创价活动的正面效应和积极意义,而忽视其负面效应和消极意义。反映在一般哲学理论上,就是人们还很少关注和探讨人类创价活动结果的合理性,把创价活动必然向善奉为不证自明的公理。反映在社会学理论上,则是认为社会发展就等同于经济增长和社会进步。多少年来,建立在达尔文进化论基础上的社会发展观一直支配着人们对社会发展的认识。这种进化观认为,既然生物由简单到复杂、由低级到高级,通过生存竞争和自然选择不断地发展,那么人类社会也必然通过渐进积累而不断上升。我们看到,这种历史向善论在近现代、尤其在当代的人类创价活动中产生的负面效应面前已受到极严峻的挑战。本世纪70年代初,震惊世界的罗马俱乐部的一份报告表明了一批严肃的科学家对人类未来的不安和恐惧。这份报告在结束时自问自答地说:“这个世界系统的未来是注定要增长、然后崩溃为凄凉的和枯竭的生活吗?只要我们所作的最初的假定,即我们现在做事情的方式不变,情况就是如此。”〔1〕我们不赞成悲观主义, 但也反对盲目乐观主义,因为,人类创价活动所产生的负面效应正在把人类引入困境之中。 首先,让我们来看看创价活动历程中人与自然关系中的负面效应。随着科技进步和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人类不但改变了人从属于自然、依附于自然的状态,而且以征服者的姿态让自然不断奉献出大量物质财富。但是,正如恩格斯当年所说:“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报复了我们。”〔2 〕虽然人类奇迹般地创造了前所未有的生产力,但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人类赖以生存的基础,人与自然的平稳状态已逐渐走向全面失衡;虽然人类拥有丰富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在发达国家有无比的富足和繁荣,但这只是人类的局部成功,而非最后成功。严峻的事实表明,生态失衡、环境污染、能源锐减、土地退化以及全球性的温室效应、臭氧层破坏等正在步步将人类推向深渊。 其次,再看看创价活动历程中人与社会关系中的负面效应。社会是人们交互作用的产物,人在创价活动中必然要创造出人的社会及其形态。然而,人们创造出来的社会关系、社会运动、结构、体制、组织等,并非是完全合理有益的。资本主义社会体制既带来了人类物质财富的增长,也导致了人的异化。在我国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今天,在我们获得相对高速经济增长的同时,在某些局部也未能幸免于社会道德的严重滑坡。这除了“双轨制”等体制原因外,还有市场经济的共性在起作用:对利益的过度追求易产生极端利己主义;利润刺激会使少数企业和个人只注重经济效益而置社会效益于不顾;市场机制的作用使分配悬殊而导致两极分化,等等。现实中存在的某些不合理的制度、体制、组织,以及在社会意识形态和精神文化生活领域里的种种愚昧落后的东西,也是负面效应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