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唯物辩证法的基本原则，我国哲学界都是按照列宁的说法讲联系原则和发展原则。然而前些年苏联哲学界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在ф·ф维亚列凯夫主编的《客观辩证法》一书中把辩证法的原则规定为：研究出发点的理论和实际统一的原则，客体及其属性相互依赖的原则，客体及其属性的矛盾性原则，辩证法的本体论方面的发展原则，辩证法、逻辑学和认识论统一的反映原则，辩证法的价值论和社会学方面的党性原则。很难说这些原则都是对的，但却引起了我们对唯物辩证法基本原则的反思。笔者以为对唯物辩证法的基本原则应该从其理论本身及应用两个层面去思考和界说。本文试就这一问题作一探讨。 一、客观辩证法决定主观辩证法——唯物辩证法的本体论原则 唯物辩证法作为马克思、恩格斯批判改造黑格尔辩证法，总结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思维科学的成果而建立起来的科学辩证法，与黑格尔绝对理念及其发展、变化作为辩证法主体的观念本体论不同，它是以现实世界为基础，以自然、社会和人类思维运动发展的普遍规律为研究对象，因而它是物质本体论。马克思说：他的辩证法“从根本上来说，不仅和黑格尔的辩证方法不同，而且和它截然相反。在黑格尔看来，思维过程，即他称为观念而甚至把它变成独立主体的思维过程，是现实事物的创造主，而现实事物只是思维过程的外部表现。我的看法则相反，观念的东西不外是移入人的头脑并在人的头脑中改造过的物质的东西而已。”〔1〕马克思正是从唯物论出发确立了他的辩证法的本体论。 恩格斯进一步发挥这一思想，在哲学史上第一次把辩证法区分为客观辩证法和主观辩证法。他说：“所谓客观辩证法是支配着整个自然界的，而所谓主观辩证法，即辩证的思维，不过是自然界中到处盛行的对立中的运行的反映而已”〔2〕。后来他又指出，由于唯物辩证法的建立，“这 样，概念的辩证法的本身就变成只是现实世界的辩证运动的自觉的反映，从而黑格尔的辩证法就被倒转过来了，或者宁可说，不是用头立地，而是重新用脚立地了”〔3〕。“黑格尔的辩证法之所以是颠倒的， 是因为辩证法在黑格尔看来应当是‘思想的自我发展’，因而事物的辩证法只是它的反光。而实际上，我们头脑中的辩证法只是自然界和人类社会中进行的、并服从于辩证形式的现实发展的反映”〔4〕。 “辩证法的规律是从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历史中抽象出来的。辩证法的规律不是别的，正是历史发展的这两个方面和思维本身的最一般的规律”〔5〕 。“我们的主观的思维和客观的世界服从于同样的规律，因而两者在自己的结果中不能互相矛盾，而必须彼此一致，这个事实绝对地统治着我们的整个理论思维。它是我们的理论思维的不自觉的和无条件的前提”〔6〕。这就是客观辩证法决定主观辩证法的唯物辩证法的本体论原则 。这一原则既是看待唯物辩证法理论本身的最高准绳，又是运用辩证法必须坚持的最高准绳。我国哲学界一般所说的联系和发展原则，实质上是从属于客观辩证法决定主观辩证法这一本体论原则的。因为联系和发展既是现实世界本身的辩证法，也是运用辩证法观察处理问题的方法。列宁正是在论述“客观辩证法”和“辩证法及其客观意义的问题”时提出了联系和发展的原则。〔7 〕这说明联系和发展是属于客观辩证法决定主观辩证法这一本体论原则范畴的。它们本身是属于唯物辩证的具体的原则，不能上升到基本原则。 客观辩证法决定主观辩证法作为唯物辩证法的本体论原则。首先在于只有坚持这一原则才能从理论上真正说明唯物辩证法同旧唯物主义及黑格尔唯心辩证法的根本区别。在哲学史上是由于马克思、恩格斯把辩证法还原为现实世界本身的辩证运动，提出客观辩证法决定主观辩证法，因而能够从理论上把辩证法同唯物主义科学地结合起来，超越形而上学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建立起辩证的新唯物主义。所以马克思和恩格斯把他们创立的唯物辩证法叫做“现代唯物主义”或“新唯物主义”。他们认为这种唯物主义区别于一切旧唯物主义的就是它在内容和本质上都是辩证的。恩格斯说：“了解以往的德国唯心主义的完全荒谬，这就必然导致唯物主义，但是要注意，并不是导致十八世纪的纯形而上学的、完全机械的唯物主义”〔8〕， “而是把两千年来哲学和自然科学发展的全部思想内容以及这两千年的历史本身的全部思想内容加到旧唯物主义的永久性基础上”〔9〕， 成为概括自然科学最新成就的反映现实世界本身辩证法的“新唯物主义”。这一新唯物主义在本质上是辩证的，是唯物主义的辩证法。由于唯物辩证法是建立在现实世界的基础上的物质本体论的辩证法，因而它才同黑格尔的观念本体论唯心辩证法区别开来，成为科学的辩证法。如果只一般讲联系和发展的原则是无法和黑格尔唯心辩证法划清界限的，因为联系和发展也是黑格尔观念辩证法的重要原则。所以，客观辩证法决定主观辩证法的本体论原则是辩证法理论变革的标志。列宁非常赞同这一思想，并且进一步提出事物的辩证法创造观念的辩证法，而不是相反。〔10〕这是辩证法问题上的唯一唯物主义原则。但是，列宁以后斯大林对辩证法的解释就违背了这一原则。他在《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一书中提出：辩证法先是一种“辩证的思维方式后来推广到自然界的现象中，就变成了认识自然界的辩证方法。这种方法把自然界的现象看作是永恒运动着、变化着的现象，把自然界的发展看作自然界中各种矛盾发展的结果，自然界中对立的力量互相影响的结果”〔11〕。在斯大林这一解释里，唯物辩证法的本体论原则不见了，正好成了恩格斯所批评的黑格尔的错误。黑格尔认为辩证法的“规律是作为思维规律强加于自然界和历史的，而不是从它们当中抽引出来的”〔12〕，不是这些规律去适应自然界，而是自然界必须服从这些规律。这说明在辩证法问题上如果不坚持客观辩证法决定主观辩证法的本体论原则，就很容易滑向唯心主义辩证法。 其次，坚持客观辩证法决定主观辩证法的本体论原则，在运用辩证法观察问题时才可能避免主观性。按照这一原则的要求，在运用辩证法观察问题时必须首先分析事物本身的辩证关系，按照事物本身的辩证法去反映事物，而不是把唯物辩证法的规律当作公式到处乱套。恩格斯指出：“思维永远不能从自身中，而只能从外部世界吸取和引出”关于外部世界的结论，他认为原则不是研究的出发点，而是它的最终结果；原则不是被运用于自然界和人类历史，而是从它们中抽象出来；不是自然界和人类去适应原则，而是原则只有在适合于自然界和历史的情况下才是正确的。“这是对事物的唯一唯物主义观点”〔13〕。列宁发挥恩格斯的思想，根据客观辩证法决定主观辩证法的本体论原则，把观察的客观性作为辩证法的首要要素。他指出：“考察的客观性（不是实例，不是枝节之论，而是自在之物本身）”〔14〕。他认为一切“对象表现出自身是辩证的”〔15〕，只有从事物本身的辩证法出发，才能真正全面地认识事物。在坚持客观性反对主观性方面，毛泽东在领导中国革命过程中，在反对教条主义的斗争中提出了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的认识方法，丰富和发展了观察客观性的思想。他认为实际的客观性包括客观的存在性、全面性、运动性、本质性。他强调研究问题，忌带主观性、片面性和表面性。他指出：“片面性、表面性也是主观性，因为一切客观事物本来是互相联系的和具有内部规律的，人们不去如实地反映这些情况，而只是片面地或表面地去看它们，不认识事物的互相联系，不认识事物的内部规律，所以这种方法是主观主义的”〔16〕，因此，坚持客观性必须全面地、深入地、发展地观察问题，才能揭示事物的本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