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哲学知识论立场

作 者:

作者简介:
丛大川,1945年生,现为大连水产学院社会发展研究所所长、教授;林琳,1970年生,哲学硕士,现为长春税务学院教师。

原文出处:
江海学刊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B1
分类名称:哲学原理
复印期号:1998 年 0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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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马克思哲学是什么?是实证认知性科学观点,还是人道批判性价值观念?这是当前国内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的一个事关全局的大问题,我国正流行的传统解释系统认为:

      “哲学是理论化、系统化的世界观。”“世界观(亦称宇宙观),就是人们对于整个世界、整个宇宙,包括自然界、社会历史和人的思维统统在内的根本观点。”“哲学作为一个学科,是有自己特定内容的知识部门。所谓知识,就是人类在实践中获得的认识(知)的成果。对这知识加以理论化、系统化,就形成了特定的学科或科学。”“哲学则是关于自然知识、社会知识以及思维(认识)知识的概括和总结。”

      “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是一门科学的哲学”,是“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是“完整严密的科学体系”。“马克思主义的唯物主义,在解释世界本质的问题时就内在地包含辩证法”;“马克思主义辩证法,在解释世界状况‘怎么样’的问题时又始终贯穿着唯物主义”,这是“唯物又辩证的科学世界观”。“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和继承者,从来都把自己的哲学当着科学。”“列宁多次强调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哲学著作是‘科学著作’,斯大林和毛泽东都直接讲到马克思主义及其哲学就是科学。”“科学性是马克思主义及其哲学的本性和灵魂。”“马克思关于‘问题在于改变世界的主张,并不意味着反对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它丝毫也不否认科学地解释世界的必要性和重要性,相反地却认为正是这种科学的解释,才为改造世界提供了思想武器和理论指南”

      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这是哲学发展中的质的飞跃,是人类认识史上的空前大革命。”而所谓辩证唯物主义即是“解释世界本质是什么”的唯物主义和“解释世界状况怎么样”的辩证法的有机地高度的统一,是“既唯物又辩证的科学世界观”。“把唯物主义一般世界观彻底贯彻于社会历史领域,就是历史唯物主义。这个唯物主义历史观,是对社会发展的一般辩证规律的科学概括,因而它也是彻底地辩证的。”〔1〕

      对于哲学,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给出如此解释,其哲学科学化的倾向何等鲜明,其哲学知识论的立场又何等坚定!如此解释,合乎现代哲学发展的趋势吗?如此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能够体现马克思的哲学与传统哲学的本质差别吗?能够体现马克思哲学所实现的“空前大革命”吗?

      思想解放以来,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化和扩大,尤其是经济体制的根本性变革,人们越来越认识到这几十年一贯制的传统教课书解释体系必须改革,体系要改革似乎已成共识。那么传统体系的要害在那里?有人认为,传统体系的要害是太意识形态化了,缺乏科学性,尤其缺乏现代科学的时代精神,于是对原来的板块加以科学的调整,增加了大量的由科学尤其由横断性科学(如所谓“新老三论”)所提供的现代科学范畴。改革的结果,其科学化倾向和知识论立场更加强烈了(这与改革开放以来科学的地位在成指数的提高有直接的关系)。近十年来,国内崛起了“实践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解释派别,突破了传统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板块结构,以劳动和实践作为体系的轴心,突出了马克思哲学的主体性原则。但在我们看来,这类新体系并未脱离科学化和知识化倾向,仍视马克思主义哲学为科学世界观、现代科学的唯物主义,视马克思的历史观、实践观为科学历史观、科学实践观。这其间还出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在阿尔都塞科学结构主义衰落之时而悄然输入国内,在国内出现了一小股准阿尔都塞主义思潮,认定1845年的《提纲》和《形态》对1844年的《巴黎手稿》实现了一次“格式塔变换”。认定《手稿》的人本主义话语是“德国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认定《提纲》和《形态》实现了由人本话语到科学话语的异质转变。于是他们的“实践唯物主义”解释模式则成了科学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历史观、实践观,马克思主义哲学被归结为“科学”。

      哲人们在思考,这种难以摆脱的科学化、知识化倾向合理性有多大呢?下面我们想通过三位学者的反省来体现这一时代觉悟。

      一位是北京的赵汀阳。该学者近年发表了诸多“奇文”,与流行着的哲学格格不入,谁对谁错我们不想一一评论,但我想说,他所抓住的流行哲学的知识化倾向并给予彻底消解是富有启发性的。哲学过去被搞得太像“科学”,太像“知识”,被弄成为“超级科学”、“超级知识”。赵汀阳说:“‘哲学’产生着太多的理论、太多的观点和原则,哲学家想了很多事情,却很少考虑事情的作法。”〔2〕作者认为, 哲学所提的和想解释的这类问题“并不是一个可解的未知项,我们甚至根本不知道它是不是一个未知项”。因为“我们无法知道我们想知道的是什么”,于是哲学只能去想象去虚构整个世界可能隐藏着的最终秘密,并依自己幻想的结构、原则去编排最终本质和普遍规律。而且,这些纯属假设的东西又被当成解释所有事情的普遍根据。旧哲学给哲学智慧设置了一个知识性的目标(当然是超级的知识),这个目标是相当然的但却是没有实际意义的,因为它构造的是一个失真的世界。于是作者认定:“哲学必须告别知识型的哲学,必须觉悟到智慧不能描述超出知识所可能描述的事情,智慧不是科学和逻辑之外的‘另一种知识’,但也不是科学和逻辑的附属物或类似物。”既然知识论哲学有其极大局限性,那么现代哲学智慧应该何为?赵氏认为,应该“塑造文化的存在,或者说就是人的存在”!那么、“思想文化是干什么的?思想文化是用来塑造人类生活的,更郑重一点说,是用来塑造人类的存在意义的”。“人类的存在本身不是一个有意义的哲学问题(也许是个科学的问题),只有当它是一个‘成为什么样的存在’的问题时才有哲学的意义,也就是说,人类存在的问题就是使人类成为什么存在的问题。”〔3〕 于是作者进一步认定:作为哲学的思想文化即文化中的文化,它就是文化的自身的设计,而“思想文化就其根本性质来说不是对生活的反映和概括,而是对生活的设计和开拓”。最后作者区分了两种类型的智慧:知识型智慧和创造型智慧。旧哲学主要是知识型智慧,力主解释世界,但在今天,解释事物被证明是科学的工作,如果哲学今天还如此做,那只能是如维特根斯坦所言:想说的都是胡说,都是些不可说的事情,而那些可说的都又不是哲学的事情。难道在现代哲学真的无事可作了吗?真该彻底终结了吗?否!终结的应是知识型或科学化之类的哲学,哲学尚有事可做,那就是发挥其创造性智慧,专事“设计存在”,而不是仅仅谈论“存在”。“存在就是所要做的事”。现代哲学就是塑造和设计文化存在或人的存在的作事的极端思想方式,而不是解释世界是什么、怎样存在着的科学说明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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