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尔的《海上霸主：雅典海军的壮丽史诗级民主的诞生》是近年来国际学术界研究古代雅典海军及其海洋政策最权威的代表作。在前言中作者明确指出，从公元前480年阿提卡历三月第19天到322年阿提卡历第20天，雅典取得地中海制海权共158年又一天。雅典及当时众多城邦共同缔造了雅典海上帝国。黑尔的观点基本代表了学术界的主流看法，然而考查雅典海军的发展史，我们不能忽略在泰米斯托克利之前雅典海军发展的一系列努力，如果没有之前的积淀，雅典不可能到泰米斯托克利时发展出强大的海军。对于泰米斯托克利之前雅典海军的发展，最具有代表性的文章是1985年克里斯托弗发表的《泰米斯托克利之前的雅典海权》①和尼古拉斯发表的《民主、海权和公共机构的改变：雅典海军法的经济分析》②。 公元前5世纪初，雅典伟大的政治家泰米斯托克利说服了雅典人，在公元前483年建造了三列桨战舰，成为雅典海洋战略的奠基人。然而，史学家没有能够充分说明，为什么雅典人没有在泰米斯托克利之前就具有良好的海军传统，以及为什么他们推迟到那么久才建立一支三列桨舰队。有学者认为，古代希腊人早在泰米斯托克利这代人之前就已经掌握了三列桨战舰。本文试图通过对雅典与麦加拉之间的战争、庇西特拉图的统治、与埃吉那的冲突，来研究公元前6世纪雅典海上力量的发展。这一时期的雅典海军历史失败多于成功。因此，雅典人并没有打算在公元前6世纪末建造一支三列桨占主导地位的舰队。事实上，雅典人也不想支持国家舰队的建立，这涉及到每个公民的经济利益。所以，泰米斯托克利不得不使用诡计来诱使雅典人转向使用新的海军武器——三列桨战舰。 一、三列桨战舰及其战术的早期发展 根据修昔底德说法，在伯罗奔尼撒战争结束前300年，即公元前704年，科林斯人是最早按照近代式样建造海军设备的。科林斯船匠阿美诺克利斯(Ameinocles)为萨摩斯人(Samians)修建了四艘三列桨战舰。③对于这段话的理解学者之间存在很大的争议。因为在公元前8世纪晚期如果希腊世界已经开始建造三列桨战舰，虽然当时他们还没有成为最强大的海战力量，那么为何直到公元前6世纪晚期希腊人才开始从五十桨船转变为三列桨战舰？古典作家虽然没有留下三列桨战舰建造及费用等具体细节，但是通过文学、考古等各方面资料，我们可以推论出三列桨战舰的建造费用远远高于五十桨船。古代三列桨战舰的使用期如果自然原因损耗的话大约20年，战争中损耗就更快了。④所以对于任何城邦来说，三列桨舰队都是一个不小的经济负担。根据希罗多德记载，这一新型战舰首先被萨摩斯人所使用，萨摩斯僭主波里克拉特斯(Polycrates)建造了由100艘五十桨船组成的强大海军，后来舰队组成又包括了40艘三列桨战舰。⑤公元前525年，他派遣自己的三列桨战舰支援波斯征服埃及的战争。然而由于船员哗变返回萨摩斯，并且在海战中击败了波里克拉特斯的五十桨船舰队。希罗多德没有对可能是三列桨战舰第一次参与战争的细节有更多的描述，尽管希罗多德在描述佛凯亚人于公元前540年的阿拉里亚战争中使用了这一撞击策略⑥，我们也无法得知反叛者是否如同古典时代的三列桨战舰一样采取撞击策略，波里克拉特斯可能已经开始使用这一撞击策略，因为45吨重的三列桨战舰在撞击战术中比10吨重的五十桨船有明显优势。 五十桨船与三列桨战舰相比，唯一的优势就是它可以运输更多人和物资，所以波里克拉特斯在海战中一定会尽力用撞击战术先击沉敌舰，以防止对方登陆作战。萨摩斯叛乱分子使用三列桨战舰击败了五十桨船，证明一艘三列桨战舰比几艘五十桨船更有优势。波里克拉特斯的舰队被击败，他也同时丧失了海权。然而，海上获胜的萨摩斯叛乱分子遭遇了陆战的失利，他们只能从萨摩斯撤离，之后控制了爱琴海大约十年左右。他们成为熟练的三列桨战舰桨手，最终被雅典舰队击败。萨摩斯叛乱分子的成功很大程度上使希腊世界认识到了三列桨战舰的威力，它的威力远远超过希腊人原来使用的五十桨船。 爱奥尼亚人和他们的波斯对手，也对战争进行反思，并在接下来的二十五年里将他们的舰队从五十桨船转变为三列桨战舰，并制定了适合三列桨战舰的战术。⑦公元前496年，爱奥尼亚希腊人在小亚细亚海岸附近的拉德(Lade)集结了363艘三列桨战舰，以对抗波斯人及其盟友的600艘类似战舰。根据希罗多德的说法，虽然爱奥尼亚人最终战败，但是他们在海战中采取的一系列作战方法，尤其是作为主力使用的三列桨战舰逐渐成了公元前5世纪的主导舰队，⑧而原来作为既能运输人力又能兼顾作战的五十浆战舰开始退出历史舞台。⑨三列桨战船的使用标志着古典希腊的顶峰，但是在公元前4世纪以后，随着城邦文明的衰落，三列桨战船逐渐退出历史舞台，在很大程度上，三列桨战船的发展演变是古希腊兴衰的集中体现。⑩ 二、一艘战舰打天下：雅典与麦加拉之间的战争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在公元前6世纪之前雅典拥有三列桨战舰，雅典很快就为自己没有先见之明而付出了代价。因此在与麦加拉的冲突中，雅典处于极其不利的地位，虽然考古挖掘资料显示，公元前850年雅典已经有单层甲板大帆船使用冲击装备。如在迪普利翁门(Dipylon)墓地的巨大花瓶上的战争场景，可能代表了公元前8世纪中叶的实际场景，虽然一些学者认为船只、海战、战车和陆地作战都是为了说明适合这一时期丧葬艺术的史诗设置。受空间限制的艺术家无法描绘出全面的划桨手，尽管有一些二十桨船有两层划桨手，但是它更可能是五十桨船。公元前750年以后，对于海战的描述有所下降。这种转变代表的不仅仅是艺术潮流，更可能是军事发展上的突破。这一时期的雅典人热衷于改善阿提卡内部问题而不关心海岸地区。与许多其他城邦不同，他们不是大量建造船只，而是在他们自己的农村腹地发展。(11)雅典海军不发达的程度，可以从一个世纪后雅典与麦加拉争夺萨拉米斯的战争中看到。雅典显然开始的时候控制着萨罗尼克海湾的小岛，但在战争的第一阶段就失去了它。围绕萨拉米斯的冲突是一场时断时续的长期冲突，持续时间从公元前7世纪中期到公元前6世纪中期。雅典在第一阶段做得很糟糕，失去了岛屿和一些船只，但仍然试图恢复对岛屿的控制权。保桑尼阿斯认为，在与麦加拉争夺萨拉米斯的战役中，雅典采取了三列桨战舰的撞击战术。(12)一些学者怀疑这是否是一艘三列桨战舰，甚至是不是来自于公元前7世纪或6世纪的一艘船。保安尼阿斯不可能把五十桨船误认为是三列桨战舰，同样麦加拉人也不可能在他们不再是一个海军强国的时候还故意抬高身价。因此，可以合理地假设雅典人在冲突的早期阶段就失去了一艘三列桨战舰，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损失。虽然早期的三列桨战舰主要用于外交或仪式目的，但有一艘三列桨战舰同样是一种强大的威慑武器。(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