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01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0209(2019)04-0106-07 《资本论》及其手稿集科学性、技术性、学术性、知识性与原创性于一身,系统分析并阐述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质的规定性”,用马克思原话说即“评述资本主义制度”①。值得注意的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质的规定性”问题不等于人们谈论得较多的资本主义生产“特征”范畴。因此,从不同层面重思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质的规定性问题,不仅对于整体地把握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这一“现代生产方式”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并且对于中国在新时代更好地把握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积极成果、驾驭其风险性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从社会生产过程层面认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质的规定性 其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生产的普遍社会化为历史起点,以创造剩余价值为生存形式。 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物质生产的全面革命和发展为前提”②,是“生产力的无限制的发展和由此产生的大规模的生产”③。资本主义生产过程并非每有一个工人就有一个资本家,而是“表现为工人的集体力量,他们的社会力量,而且表现为把工人连结起来,因而把这种力量创造出来的统一体”④。正是通过生产要素之间的积聚或规模经营使原有资本“存量”有机融合,从而以劳动者之间的“社会劳动或结合劳动”形式克服那种分散的“单干”所固有的“个人局限”而产生“结合力”或“集体力量”。这种高度的社会化生产从“国民收入”范畴看则表现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的“生产劳动”必须以给使用劳动的资本主人创造剩余价值为前提,“资本主义生产的目的是……保存原有价值并创造剩余价值”⑤,“资本……按其本质来说,它是对无酬劳动的支配权。”“生产剩余价值或赚钱,是这个生产方式的绝对规律。”⑥并且只有为资本所有者提供剩余劳动或创造剩余价值的“劳动”才属于“生产劳动”范畴,只有为资本所有者创造剩余价值的“工人”才真正属于“生产者”或“劳动者”范畴。换言之,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及其发展,意味着整个人类劳动活动越来越趋向于摆脱个人生存需要的压力而为个人自由发展创造条件。马克思说得好,“社会为生产小麦、牲畜等等所需要的时间越少,它所赢得的从事其他生产,物质的或精神的生产的时间就越多”⑦。 其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种子”是商品经济,内含着生产经营活动上的竞争性。 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植根于商品经济,其“种子”,其“基因”,是“商品经济”。既然商品经济的基本规律即价值规律注定商品价值量由生产该商品的社会平均必要劳动时间而非个别商品生产者生产该商品的(特殊)劳动时间来确定,那么,商品生产者在价值规律面前都力求降低个别劳动时间的耗费与生产经营成本,由此倒逼他们竞相提高劳动生产率包括革新生产工具、提高劳动熟练程度、改进生产方法、改善经营管理等。于是,那些独立的商品生产者相互间只认“竞争的权威”,勇于竞争、善于竞争构成他们的“生存条件”,构成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赖以持续发展的必要条件。正如马克思说的,“自由竞争是资本的现实发展……符合资本本性……自由竞争越发展,资本运动的形式就表现得越纯粹。”⑧恩格斯也明确指出:“现代的大工业只有在经常扩大,经常夺取新市场的条件下才能存在。大量生产的无限可能性、技术的不断发展和进一步完善以及由此而产生的资本和劳动力的不断排挤,迫使现代的大工业非这样不可。在这里,任何停滞都只是破产的开始。”⑨正是这种竞争性生成整个社会赖以不停歇发展或人类群体实践拥有持续的效率的机制。并且随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全球范围内的扩展或者说资本的平均利润率日趋下降,各资本之间在生产技术即“科学技术上的争夺,就几乎成了合法竞争的唯一方式”。⑩列宁从反面阐明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这一质的规定性,认为“资本帝国主义”或“新资本主义”大大排挤了作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之命根的竞争性而必然出现“腐朽的趋向”与“寄生性”。列宁指出:“这种垄断还是同任何垄断一样,必然产生停滞和腐朽的趋向。在规定了(即使是暂时地)垄断价格的范围内,技术进步因而也是其他一切进步的动因,前进的动因,就在一定程度上消失了;其次在经济上也就有可能人为地阻碍技术进步。”(11)“货币资本大量聚集于少数国家……于是,以‘剪息票’为生,根本不参与任何企业经营、终日游手好闲的食利者阶级,确切些说,食利者阶层,就大大地增长起来。”(12) 其三,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生产的技术条件上以机器或自动化生产为标志。 机器构成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生产工具上的标志物,这种机器或自动化生产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物质载体,构成“生产剩余价值的手段”,而机器的价值形态即固定资本构成“以资本的生产方式为基础的财富发展的尺度”(13),并随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发展而成其为特有的现象。离开机器或自动化生产,便难以理解资本主义社会大量地生产剩余价值这一普遍的经济现象。这种机器系统由一个单一的动力来推动、同时使用许多同样或同种的工具共同作业,并且能够“用机器来生产机器”,结果使工人能够在同样的时间内以同样的劳动消耗生产出更多的使用价值或物质财富。恩格斯明确把“蒸汽力和机器”判定为“现代工业存在的条件”(14),托尔斯坦·凡勃伦将普遍采用机器或自动化生产概括为“资本主义的典型特征”(15)。 其四,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生产的社会关系上根本区别于封建生产方式或小生产,属于商品经济的“典型形式”。 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剥掉了一切政治的、宗教的和其他观念的伪装。这种关系——在双方的意识中——被归结为单纯的买和卖的关系。劳动条件本身以赤裸裸的形式与劳动相对立,它们作为对象化劳动、价值、货币与劳动相对立,作为把自身仅仅理解为劳动本身的形式并且只是为了作为对象化劳动保存和增大自身而与劳动相交换的货币。因此,这种关系纯粹表现为单纯的生产关系——纯粹的经济关系。”(16)“存在于一切文明国度中的资本主义社会,它或多或少地摆脱了中世纪的杂质”(17)。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不存在那种人身依附关系,从而历史性地使整个社会的劳动力普遍地商品化,并且生产者的抽象劳动也已经货币化或普遍化,“钱是人们所发明的最伟大的实践自由的工具之一”(18);另一方面,采取工厂制度或公司形式,实行以扩大再生产为特征的社会化生产,根本区别于那种分散的、小而全的小生产形式或封建生产方式。就此而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不仅属于商品经济,而且属于《资本论》第一卷所说的商品经济的“典型的方式”(19)即商品经济的发达形式。 二、从社会横向发展层面认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质的规定性 要准确把握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质的规定性,就必须从社会横向发展层面厘清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涉及的两个界限。 《资本论》及其手稿依据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一般形式即恩格斯所说的“纯粹资本主义方式”(20)阐述了这一生产方式的历史作用,包括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构成近现代社会生产力发展的“主动轮”,为社会创造了剩余劳动即自由时间,构筑世界市场,推动了人类从地域性历史走向世界历史,推动了自然科学发展,为近现代社会科学知识的系统创建提供了物质基础与动力,等等。但是,应该看到,《资本论》及其手稿关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这些历史作用的阐明主要是就其作为商品经济并遵循其价值规律的“标准形式”或“典型形式”即一般形式而言的。然而,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历史作用的评判不可驻足于这个生产方式一般形式作抽象推演,应该把它置于具体的历史条件之下,即具体分析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特定时空下的具体运行模式所产生的历史进步性或带来的历史负效应,这就要求对特定时空下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作社会横向发展层面的分析。就此而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实际上涉及两个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