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大川一岁零两个月时，我因在老家工作无法专心带娃，只能忍痛割爱，让儿媳带大川回了北京。和大川分离时，他微笑着朝我挥挥手，奶声奶气地说：“奶奶，再见！” 半年后的暑假，我忙完手头的工作赶去北京看大川。一进门，就看见大川拿着积木，呆呆地坐在沙发角落里，前来迎接的儿媳一脸疲倦。我放下东西，高兴地伸开双臂去拥抱大川，他虽然很激动地投入我的怀抱，但连“奶奶”都没喊一声。我想或许孩子觉得我还有些陌生，就没在意。 可是，做饭、吃饭、收拾家务的小半天功夫，大川都是悄无声息，不哭闹，也不言语。望着大川黑漆闪亮的眼睛，再望望儿媳忧郁的脸色，我的心越来越沉。洗碗的空当，儿媳止不住眼泪涟涟：“他小时候挺爱讲话的呀。我根据育儿书籍上的推荐，给他报了画画、游泳等特长班。看他语言天分不错，我到处求人才让他进了一家口碑特好的幼儿口才班，没想到口才没练成，他还越来越不爱说话了。这些天，我带他去了好几次儿童医院，做了不少检查，都说没有问题，但不知怎么就是不爱说话。”我看着儿媳憔悴的神色，也不忍心责怪，只说：“没事，孩子还小，教教就行了，你去休息，我带他出去玩会儿。” 我抚摸着大川的头，高高抱起他来到电梯间：“大川，你给奶奶按电梯门。”大川眼睛闪着黑亮的光，在我怀里转过身，用食指按了下电梯开关键。电梯的指示健一闪一闪，大川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直到门开了，他的小手指向门，身子向我怀里靠了靠。孩子虽然不说话，但能听懂我说话，我心里稍觉安慰。 电梯下到5层，上来一个老太，她领着一个10岁左右的小姑娘。我轻声对靠紧我怀里的大川说：“奶奶和姐姐来了，你向奶奶笑笑，向姐姐招招手。”大川很羞涩地扭过头，露出微笑，和奶奶姐姐招手。我赶紧夸奖他：“大川真棒！”分手时，大姐姐主动说：“小弟弟再见！”受到鼓舞的大川也很高兴地挥挥手。 有了这么好的开头，我带大川到一楼小超市，对那个老板娘说：“请给我们大川拿一个棒棒糖。”又对大川说：“快对阿姨笑笑，谢谢阿姨！”大川立即对老板娘微笑，两只小手握拳，抱在一起，做了一个“谢谢阿姨”的姿势。老板娘被逗得大笑，大川也笑出了声。我更加受到鼓舞，心想孩子能出声地笑，就一定能出声说话。 我请了长假，决定和儿媳一起照顾大川。儿媳负责做营养餐，我负责带孩子社交，给大川创造良好的语言环境。我给大川讲故事、读绘本，他开始不顾我，我说我的，他玩他的，抠抠手指，摩挲衣服，捏捏手边的小物品。后来，我说得越来越多，他光张嘴，不出声。我看着着急，却别无他法，只能更频繁地讲话，吸引大川的注意力，激起他说话的欲望。 送大川去了几次早教班之后，我发现他在早教班上也从来不说话。老师越是让他说，他越是害怕地往后缩，惹得小朋友们直笑。大川有说话障碍，他不是不会说，而是不敢说。想通这点后，我果断停止了大川的早教课。 找到大川不说话的缘由以后，我不再急于让他开口，而是虚心向我一个学习心理学的朋友请教，她的意见和我一致：孩子没有生理上的疾病，可能是曾经受到过语言惊吓，导致一时失语。既然孩子不想说，那不妨先暂时不让孩子说话，改为让孩子增长见识。 于是，我一有空就带大川往外跑。我带大川来到公园里，一路上，我喋喋不休，给他讲路上遇到的各种人、事、物。有时候，引得大川哈哈笑。大川每笑一次，我就觉得离胜利又近一步。 在朝阳公园，我教大川数树。我说：“大川，你看，这些小树天天和你一起长大，它们也是你的好朋友。数一数，这里一共有多少好朋友？”说着，我拉着大川的小手，一棵棵抚摸小树，1、2、3……我们数着，摸着，数到了20棵。数完一遍，我又领他数第二遍。数完最后一棵，我正准备带大川离开小树林，忽然，大川挣脱了我的手，跑到第一棵树跟前，用小手抚摸小树，嘴里喊着：“1、2……”声音虽然不大，却非常清晰。 我很激动，但我没有打扰他，任他自言自语。怕大川再次受到惊吓，我没有立马把孩子说话的消息告诉儿子和儿媳，而是加紧给大川创造轻松愉快的娱乐环境。 天气不热的周末，我带大川到小区里和小朋友们一起玩耍。我教他们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我做老鹰，找一名大一些的孩子做老母鸡，教他张开翅膀护着身后的小鸡。我特意把大川放在小鸡中间，让他有集体荣誉感。随着老母鸡跑来跑去，大川也跟着大家一起欢腾跳跃，甚至尖叫出声。晚上，我组织大川和小朋友们一起玩丢手绢游戏。我让孩子们在小区篮球场里围成一圈，然后教他们一起高唱：“丢——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边，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抓住他。”我手把手，一遍遍地教，孩子们一遍又一遍地高唱，一次次抓住小朋友，又一次次进行下一轮游戏，场面热闹极了。大川很受感染，竟然慢慢地张大嘴巴跟着唱。 看到大川终于说话了，儿媳喜极而泣，拉着我的手说不出话来。我知道她一直都在担惊受怕，也知道她是多么渴望孩子能快速恢复以往活泼开朗的性格。在儿媳的支持下，我经常带着大川找小朋友们玩。 大川一开始很拘谨，还是不爱说话。于是，我就主动和小朋友的家长聊天。我的榜样作用引导了大川，不久，大川就和小朋友打成了一片。小朋友们在一起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话。大川总是眉开眼笑地给小朋友讲我头天晚上给他讲的绘本故事。看着孩子洋溢着自信的笑容，我的心柔软了许多。有时，大川还会带小朋友来家里玩，他们说笑打闹，开心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