荜路开山 功在其后

——梁启超戊戌评议述略

作 者:

作者简介:
黄保信,河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副教授,开封475001

原文出处:
河南大学学报:社科版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K3
分类名称:中国近代史
复印期号:1997 年 1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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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文章就戊戌维新的改革起源、变法实情、失败缘由及成败论等进行了述评。关于改革起源问题,作者着重引述了梁启超的观点,将戊戌变法前60年间中国社会改革分为“四界”;关于变法实情,则着重论述了变法的时代背景,康有为与维新运动的关系及所起的重要作用;关于失败缘由,不主张用后世无产阶级革命的原则和框架去套以往的历史事件,并作为评价准则,否则,那是苛求古人。文章最后引用梁启超的话:然则戊戌之役,为败乎?为成乎?君子曰成也。

      发生于19世纪末的戊戌维新运动,至今将百年矣。这是19~20世纪之交中国历史上所发生的一场重大的社会改革运动。这场运动,重在变法维新,其内容涉及到政治、经济、军事、教育及思想文化等各个领域,其目的在于挽救中华民族的危亡。但是,由于种种原因致使变法中途夭折。变法失败后,逃亡海外的梁启超于痛定思痛之际,先后写了《戊戌政变记》、《政变近闻》、《爱国论》、《傀儡说》、《尊皇论》、《国家论》、《中国积弱溯源论》及康有为、谭嗣同等人的传记,从不同角度,总结了这场颇具时代意义的变法维新运动。现仅就其中几个主要问题略述如下。

      一、改革起源

      梁启超在所著《戊戌政变记》中,从审视历史的角度,回顾和总结了自鸦片战争后半个多世纪之间中国社会改革的历程,并将其分为四个阶段,即所谓“四界”。

      第一界,为变法的萌芽时期。这个时期,自鸦片战争开始,林则徐为实行有效的禁烟和抵御外国武力侵略,开始创译西报,研究夷情。继之,魏源著《海国图志》,倡师夷长技以制夷之说,实为变法之萌芽时期。然而,林、魏之功,既不为朝廷重视,亦不为国人所知,此后20余年间,虽迭经大患,国中仍一切守旧,实无毫厘变法之说。

      第二界,为学习西方技艺时期。这个时期始于二次鸦片战争后,即从60年代开始,由于英法联军侵华和太平天国运动,使清王朝濒临覆亡。同治初年,中国创钜痛深,曾国藩等曾借洋将,渐知西人之长,于是,创制造局以制器译书;设方言馆,习西方文字;创招商局,以开利源;派幼童出洋留学,以培养人才。又议选翰林部曹入同文馆学习,但为军机大臣倭仁等所阻,败此大局。其时,举国守“攘夷”之说,不明时局,在此20余年间,朝士皆耻言西学,有谈者诋为汉奸,不齿士类。盖西法虽有习者,而习尚深恶。

      第三界,为渐知西学时期。这个时期,始于中法战争后。马江之败,识者渐知西法不能尽拒,谈洋务者亦不为深耻。然大臣未解,恶者尚多,议开铁路,犹多方摈斥,盖制造局译出之书,30余年,而销售仅13000本,京师书肆尚无地球图,其讲求之寡可想矣。盖此时期,渐知西学,而莫肯讲求。

      第四界,为变法时期。这个时期,始于甲午战后,自甲午东事之败,朝野乃知旧法不足恃,于是言变法者纷纷。枢臣翁同龢,首先讲求,辅导皇上,决意变法。然变法之举明于下而未行于上,新旧相争,大臣多不以为然。未几,西后复收大权,皇上几被废,新政遂止。然而,强学会《时务报》大呼于天下,天下人士咸知变法,风气大开矣。[①]

      梁启超对近代中国变法历程的分析及阶段的划分,基本上是符合历史事实的,因此,原则上被后来多数学者所接受,但也不乏异议。梁启超的分析虽属简略,确也明了。他以简洁的文字,勾划出“四界”的大致轮廓,并着重指出不同时期的特点。说明鸦片战争后60年间中国社会的改革,尽管步履艰辛,但总还是在缓慢地行进中,亦说明其阻力是巨大的。其阻力既有内在因素,也有外在因素。内在因素,主要来自传统文化观的影响,即所谓“夷夏之辨”旧说,视西洋之物为“奇技淫巧”,学则“用夷变夏”;外在因素,是西方文化伴随西方资本主义侵略而来,人们由于反对外来侵略,并将西方文化混同视之。即便少数开明的人士,所能接受者也主要在“用”。因此,梁启超说:“尽此六十年中,朝士即有言西法者,不过称其船坚炮利制造精奇而已,所采用者,不过炮械军兵而已,无人知有学者,更无人知有政者。”[②]不过,梁氏所言亦不尽然,80年代之后,早期维新派如王韬、薛福成、马建忠、陈炽、郑观应等,已开始讲求西学、西政,只不过限于著书立说、报刊宣传,未能付诸行动。

      二、变法实情

      资产阶级维新派将变法付诸行动,则是甲午战后之事。梁启超说:“吾国四千年大梦之唤醒,实自甲午战败割台湾偿二百兆以后始也。”[③]甲午之役,中国败给日本,签订《马关条约》,举国哗然。但在朝臣中则有“签约后可保十年无事”的幻想。然而,为时未久,列强各国已纷纷乘机在中国强占租借地、划分势力范围、争夺大借款和路矿权益,掀起了瓜分中国的狂潮。致使辽阔的中国大地,几乎无处不被帝国主义所染指;中国的万里海疆,竟没有一处可以作为自己的海军基地;中国,这个号称东方大国,至此已是体无完肤,民族危机达到了空前严重的地步。维新志士谭嗣同于悲痛之中,用血和泪写下了这样的诗句:“世间无物抵春愁,合向苍冥一哭休。四万万人齐下泪,天涯何处是神州!”[④]

      面对这样的时局,康有为亟切上书,认为,当今之世,乃中国4000年20朝未有之巨变,图保自存之策,舍变法外别无他图;并指出:“今之为治,当以开创之势治天下,不当以守成之势治天下,当以列国并立之势治天下,不当以一统垂裳之势治天下。盖开创则更新百度,守成则率由旧章,列国并立,则争雄角智,一统垂裳,则拱手无为。”[⑤]继而,康有为在上书中,特以引证中外历史上因守旧而亡国的历史教训,并以激烈的言词警告光绪皇帝:“蚁穴溃堤,衅不在大,职恐自尔之后,皇上与诸臣,虽欲苟安旦夕,歌舞湖山而不可得矣。且恐皇上与诸臣,求为长安布衣而不可得矣!”并强调指出:“宗社存亡之机,在于今日,皇上发愤与否,在于此时,……否则,沼吴之祸立见,裂晋之事即来,职诚不忍见煤山前事也。”康自知此为“罪言”,但为了变法事业,“虽以狂言获罪,虽死之言,犹生之年也”[⑥]。上书递至工部,工部大臣恶其伉直不为代呈。但因其言词激烈,京师一时遍为传抄,后经给事中高燮曾抗疏举荐,方得上闻,此事已在半年之后。当光绪皇帝看到这份上书时,肃然动容,并指对军机大臣说“非忠肝义胆,不顾死生之人,安敢以此直言陈于朕前乎!”语之,叹息良久[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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