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证学与中国近代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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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K3
分类名称:中国近代史
复印期号:1997 年 08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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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概要 本文借助于美国密歇根大学、匹兹堡大学的图书资料,对我校历史系应用考证方法进行中国近代史研究作了经验总结。首先,论述了考证学自古迄今的不断更新和发展,最终与唯物史观相结合。其次,阐明了考证学的准则是“实事求是”。再次,就七个方面,举例概括了应用考证研究中国近代史的经验。最后以“古为今用”为结语。全文构成了一个学术体系。

      考证,一称考据,又云考订,或言考索,亦作考核,是我国传统的治学方法。始于孔门,盛于宋,大盛于清,更盛于近世,而且被国际汉学家所共同运用。考证的内容,总是随着时代的进步而发生新陈代谢,它作为方法,也随着新材料、新科技、新观念的出现,而发展得愈益精密和完善。我国自古迄今的杰出历史家都长于考证。我们研究中国近代史也需要考证。

      一、考证学的发展

      清儒钱大昕为其先辈阎若璩作传云:“平生长于考证,遇有疑义,反复穷究,必得其解乃已。”[(1)]这说明了考证的基本功能是查明事实,释疑解惑。它包括订误、辨伪等方面。

      《吕氏春秋》卷22的《察传》篇记孔门弟子卜子夏订正读史伪误的故事:

      子夏之晋过卫,有读史记者曰:“晋师三豕涉河。”子夏曰:“非也,是己亥也。夫己与三相近;豕与亥相似。”至于晋而问之,则曰:“晋师己亥涉河也。”

      后出的《家语》也载此事。它是考证的萌芽。其方法是发现矛盾,查明事实,解决矛盾。

      宋代学术超越汉唐。王国维《宋代之金石学》言:“宋代学术,方面最多,进步亦最著……考证之学亦至宋而大盛。”[(2)]其最突出的成果为司马光及其助手所撰的《通鉴考异》。

      钱大昕《续通志列传总序》云:“司马光之《通鉴》,别为《考异》一书,参诸家异同,正其谬误。”[(3)]《通鉴考异》采用比较法。由于历史事件虽只能出现一次,而记载却往往有多种,以故我们可以也必须对同一历史事件的不同记载,进行比较研究,以求得近真的结论。这是考证史料的科学方法。傅斯年《史料论略》说:“在中国详述比较史料的最早一部书,是《通鉴考异》……在西洋则这方法的成熟后了好几百年;到了十七、八世纪,这方法才算有自觉的完成了。”[(4)]

      最早应用石文考史的也是宋人,如欧阳修撰《集古录》,既据史传以考遗刻,复以遗刻还正史传,盖即近世“二重证据法”的滥觞。

      明中叶以后,考证之风勃起。陈第作《毛诗古音考》,始把考证方法条理化,“列本证、旁证二条:本证者《诗》自相证也;旁证者采之他书也”。其后顾炎武采用此法,撰《诗本音》,探析古韵,开有清一代研究古音学的先河。

      再后,戴震治训诂学,提倡以字书与经籍互证,所谓“以字考经,以经考字”。戴氏《尔雅注疏笺补序》云:“《尔雅》,《六经》之通释也,援《尔雅》附经而经明,证《尔雅》以经而《尔雅》明。”[(5)]其徒段玉裁即本此法,撰成《说文解字注》。

      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言:“清儒之治学,纯用归纳法。”这就是顾戴诸大师所倡导的考证方法。阎若璩、惠栋等以之辨《伪古文尚书》,钱大昕、崔述等以之考史,程瑶田等以之释古代名物,高邮王氏父子以之释经传虚字,清末沈曾植等又以之研究西北地理等。正如王国维为沈氏所撰的70寿序所云:“夫学问之品类不同,而其方法则一。国初诸老用之以治经世之学;乾嘉诸老广之以治经史之学,先生复广之以治一切诸学。”[(6)]王氏所说的方法,即是考证。考证学遂成为清学的总称。《清代学术概论》又言:“夫无考证学则是无清学也。”

      但是,考证仅是治学的初级阶段,不是治学的终极。司马光如果只完成了《考异》,便不能通古今之变,资后王之治。朱熹《答吴斗南书》有云:“论为学,考证已是末流”。朱氏的根本之学乃是义理之学。原来以经世致用为目标的清代考证之学盛极一时,但其弊则为专事考证而弃义理;以复古为目的,与日新月异的人事脱节。于是就在乾嘉之际,即有较有远见的考证学者对此表示异议。

      翁方纲《考订论》(上)之一云:“考订之学以衷于义理为主”。“考订者,对空谈义理之学而言之也。凡所为考订者,欲以资义理之求是也。而其究也,惟博辩之是炫,而于义理之本然反置不问者,是即畔道之渐所由启也”。[(8)]

      汪廷儒《广陵思故编》辑焦循与王引之书云:“循尝怪为学之士,自立一考据名目,以时言,则唐必胜宋,汉必胜唐;以先儒言,则贾孔必胜程朱,许郑必胜贾孔;凡许郑一言必皆奉为圭璧而不敢少加疑词。窃谓此风日炽,非失之愚,即失之伪。”

      鸦片战争之后,随着国际资本主义列强的不断入侵,民族危机日益深重,知识界奋起发动变法图强的救亡斗争,对钻研故纸堆的考证学日益不满。《汪康年师友书札》(二)辑梁启超于戊戌维新时与汪氏书,严词斥责:“考证之蠹天下,其效极于今日”。

      也就在列强政治文化的冲击下,知识界把古老的考证学推向前进。受欧洲进化论的刺激,康有为等开始断定经籍所载的唐虞盛世乃是孔子等思想家所假托的,并非事实。顾颉刚《〈古史辨〉第一册自序》云:“长素先生受了西洋历史家考定的上古史的影响,知道中国古史的不可信”[(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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