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是彩笺西蜀来  

作 者:

作者简介:
张存良(1969- ),男,甘肃会宁人,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副研究员,主要从事出土文献、古典文献和书法史研究。四川 南充 637009

原文出处:
西华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内容提要:

敦煌及西域所出纸质文献中,屡有发现临摹或抄写王羲之法帖的残片,说明李唐以来王羲之书法对整个书写文化的深刻影响。敦煌石室所出S.3753和P.4642两件写本,所用都是彩色花笺,内容是王羲之写给当时益州刺史周抚的私人信件,而在书法史上则是赫赫有名的《十七帖》中的《瞻近》《龙保》《旃罽胡桃》诸帖,临写逼真,形神兼备,具有极高的文物、文献、艺术价值。《十七帖》最早保存并流传于成都地区,而成都地区的造纸业素来发达,尤以“薛涛笺”久负盛名。自汉唐以来,成都与敦煌之间的交通往来不曾中断。通过对以上史实的梳理,认为敦煌所出S.3753和P.4642写本,极有可能源自成都,最后流落于敦煌。


期刊代号:J7
分类名称:造型艺术
复印期号:2019 年 04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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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K807.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2-9684(2019)03-0025-10

      

      图1 P.2544所抄《兰亭序》

      在数量近七万号的敦煌遗书之中,有几件唐人临王羲之《十七帖》残片,笔力劲健,神采飞扬,气韵在传世临摹本和传刻本之上,为研习敦煌遗书书法和书法史者所瞩目。本文主要通过勾稽王羲之书法的收藏和散佚、王羲之与益州刺史周抚的尺牍往来、蜀郡彩笺的制作和巴蜀与敦煌的关系,探讨敦煌石室所出王羲之法帖临本的来源。

      一、敦煌所出王羲之书法临写本述略

      敦煌石室所出王羲之书法临本及抄本(概谓之临抄本)总计近20件,其中以《兰亭序》的临写为最多,大约有15件之多。这些《兰亭序》的临写本,有些是作为书法临习作品而保存下来的,有些则仅仅是文本的传抄,与书法无涉。[1]

      饶宗颐先生在选编《敦煌书法丛刊》时,辑入P.2544卷尾所抄《兰亭序》。今按,P.2544是一卷诗文杂抄,依次抄写《酒赋》《锦衣篇》《汉家篇》《大漠行》《老人篇》《饮马长城窟行》《惜罇空》《缺题诗》《老人相问嗟叹诗》《龙门赋》和《北邙篇》,其后空两行抄写《兰亭序》,共14行,与传世的28行本截然不同(如图1)。从笔法和墨迹来看,本卷为同一人所抄,前抄《酒赋》等篇字多讹误,而《兰亭序》全篇文字完整,讹错较少,尤其在字形构造上有刻意模仿原帖的痕迹,可视为抄写者对《兰亭序》一帖的背临。然而由于书者书法素养不高,此临作毫无《兰亭序》原帖所具有的清秀劲健、姿态俊逸的风神意趣,不足以言书法。沃兴华先生认为此临本“点画清劲爽辣,结体雄奇角出”[2]53,真所谓“妍媸优劣宁相远,大都只在人抬举”[3]152,宁要以丑为美,总是能找到美其所美的理由。

      饶宗颐先生还注意到了另外两件敦煌遗书中《兰亭序》的临本,分别是P.2622v和P.3194v。[4]267今检视P.2622v所临《兰亭序》,仅存三行,自“永和九年”至“茂林修竹”,中间还有讹漏,笔迹不甚娴熟,应是学童所临。P.3194v所临《兰亭序》仅存两行又二字,自“永和九年”至“少长咸集”,将“山阴之兰亭”误作“山阴至兰停”,五字中有两个别字,可见也是背临,临写水平相对较高,个别字的写法与原帖较为接近。饶公评其为“书法甚佳”[4]267,似有过誉之嫌。

      自饶公之后,研究敦煌书法者对敦煌遗书中所存《兰亭序》之残纸仍续有发现。沃兴华《敦煌书法艺术》一书中另举P.4764、S.1619v两件写本,其中P.4764是书信草稿,第二纸中间夹临《兰亭序》两行,自“群贤毕至”至“清流激”,激字凡三写(如图2)。从行款来看,这两行临作也是背临,然而整体气韵生动,流畅贯注,笔力劲健俊逸,结体灵动遒媚,足见书者对《兰亭序》谙熟于胸。这是目前所见敦煌遗书中所有《兰亭序》临本中最为逼近原帖的临作,惜其字数太少。S.1619v是一件学郎习字,残存16行,临写“若合一契未尝不临”八字,每字临写两行,行首是老师的书范,字作正局,工整谨严,与原帖行草笔意并不相牟。

      荣新江先生《〈兰亭序〉在西域》一文[1],旁搜远绍,用力至勤,从钜量敦煌文献中又发现了约9件《兰亭序》的临习残片,分别是:

      P.3369-P2是一小块残片,背面临写《兰亭序》,仅存“之视昔”三字的临写5行,其中“之”字尚存一行,“视昔”两字各写两行,“昔”字左侧尚存“悲”字的下半部分笔画。从临习形式来看,这件残片与上举S.1619v性质类同,都是书师先作示范,学童依样摹写,且每字临习两行。

      Дx.00528Av,本件残损严重,仅存“之”字临写两行,“兰”字6行,性质与上举S.1619v和P.3369-P2v相同。

      Дx.00528B包括数件残片,正背皆为习字。正面有“至少”“之”“有”“和”等字的临写,“至”字约存5行之多,其余诸字多寡不一,“有”字不成行。背面残存“和”“也”“兰”诸字并一行《千字文》残文:“命临深履薄夙兴。

      Дx.00538残片中间直书“永和九年岁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一行,夺“在”字,且笔力孱弱,几不成字,应是学童随意所书。

      Дx.11023为一小残片,正面为“之兰”习字两行,左侧尚残存“兰”字笔画半行。背面残留“兴温清”等字迹,荣新江先生认为正可与Дx.00528B背面“命临深履薄夙兴”等相衔接,两个残片可以缀合。[1]从残存笔迹来看,墨色与书写风格也是相同的。

      

      图2 P.4764《兰亭序》临本

      Дx.1102残存四片,正背面均为《兰亭序》习字。根据俄藏编号,正面分别为“之盛”“觞一咏亦足”“以畅叙”“日也幽情是日”等字,每字两行;背面则为“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楔”“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领茂”“流激湍映”等字,每字书写一行。今按,依照《兰亭序》原文比勘,俄藏编目者对此四个残片的正背面判定,正好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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