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次偷盗行为中偷走框(在内外之间)的所有严密准则。席卷框,连同里和外,画和物。 ——德里达[Jacques Derrida] 一、框架 “框架”[Frame]一词有多重现在已不常用的含义,在牛津字典上,对“框架”的解释包含了从“战争的列阵部署”到“已建立的政府秩序”等诸多罗列。而一般的定义则为一系列支配着感知、逻辑评估和社会行为的标准信念以及设想。这个定义因其包含了基础结构及其中介物而显得十分有效。然而这个定义在界定这个概念时,与生俱来地带有某种自相矛盾之处,这个能指不仅包含了一个物的内容,同时也包含了一个组织结构。也就是,框架不仅可被视为一个自我包含的符号元素,还可被当作质询符号学的催化剂。 通过以上简短的词源学历史的综述,“框架”一词在理论的以及意识形态的暗指已经初现端倪。一个“框架”,或者一个“骨架/构架”[Framework],绝不仅仅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因为对于框架的意识形态的理解是依照其作为物质的标识物而定的。“框架”首先是作为一种物质元素,以充当媒介和材料。比如,一张帆布或者一栋建筑物。在这个意义上,“框架”可以被认作建筑学或物质的术语排列,适用于人造物和生物体。牛津英语辞典中的“框架”定义——一个充当潜在的支撑的结构(例如骨架),同时由该零件所组成的外形轮廓并不被其完全充满。 尽管这个参考的定义,在上下文中特指生物体,但是仍能被延展至任意其他的带有支撑结构的系统;而重要的一点是,此定义假设了物质框架并不完全充满其轮廓的前提。那就意味着有某种物质参与了外形轮廓的形塑,同时不属于并外在于该支撑物。这里存在者一个缺失的元素,框架是某种意义上的初始状态,然而其意义既包含了“缺失”,也包含着“未形成、未充分发展的”,与此同时要求生命体或物质将其发展完备。在无生命世界中,最常见的例子莫过于窗户,因为仅需一副框架和一面玻璃便可完成此结构。以窗玻璃类推,揭示出框架作为一个位置处所的标记,一种媒介或者信息[a medium and/or a message]可以在其中操弄运作,从而完成由框架及其填充物/补白[filler]的组成结构向相互关系的显现的转变。类似于窗玻璃的荧幕,也是一个眼睛可以追踪和固定的透射区域。 当然,绘画不可能只被看作符号而将绘画的效果简化为传达某种概念。绘画有其作为绘画的重量,它对感官的作用力远远大于一张依附在中性而廉价的框架之上的帆布或者纸张。而当我们纯用符号解决图像中传达的信息以及概念时(或是用纯绘画角度来研究历史时),就会隐隐感觉到某些思想传统或者某种文化机制,总是试图扭曲或是掩盖某些东西,为了观者能集中注意力于图像中所传播的信息概念—— 一种可以测试、分析、同时又可直接用来交换的信息。 绘画不是一个外在和谐的因素,也不是意义的伴随物或者陪衬,它们本身就具有一个意义,一个自我完善而且自足的形式手段。事实上,阿尔贝蒂[Alberti]在《论绘画》中确定绘画的形式要素时,将绘画分为以下几个部分——(1)范围轮廓(框架和画布);(2)构图;(3)色彩和光线的分布。然而此间遵循的秩序,正是一个自以为是超历史的文化体系所强加的秩序。这种文化体系与秩序不允许任何个人经验——不管其如何深刻—去打破它的统治地位。然而绘画的秩序总是笼罩着艺术家的创作,而后者总是不断地作出反抗。任何创新,即使它是受社会意识形态秩序界定的,都是在绘画系统内部进行的,具体表现为对原有的手段及功能的主次关系的颠倒或重组。而这种活动,在以前不论是以何种形式向种种禁忌提出的挑战,都是必须用纯绘画的语言提出来,特别是用造型的语言提出来,当然在当代,就有了多种跨领域和延伸的可能性。绘画可能“杀身成仁”,绘画性、绘画元素、绘画的本质可能渗透到装置、影像等别的形式中去,而绘画本身不在场。 “框架”[Frame]则履行着海德格尔的“澄明”的观念,意味着一个空白区域,在这个区域中,艺术家可以将其身体和观念倾注于一个二维平面。“取景”[Framing]在艺术领域有着较晚近的发展,在欧洲文艺复兴期间以及之后获得了普及。至于“取景”、“画架”、“画框”则深刻地影响了图像的观看方式和行为,它调整了观者的视觉经验,通过在一个场景之上围合及聚焦观者的目光,而此场景呈现在框架的界限之内。框架在观者的视域之中放置这样一个装置,在真实的空间的结束处以及表现的空间开始时做出标记之点。因而框架成为一件艺术作品的真实的物质组成部分,并如同内容一般处于显著位置,如同克莱门特·格林伯格对于先锋的定义。 正是框架的存在大大加强了透视的倾斜与曲化,我们看到此种透视被自愿地应用于大量的艺术创作之中。取景这一行为意味着在画布上的事物以某种方式区别于和凌驾于在画布之外的事物(这点往往是大多数艺术家不愿意承认的)。使用贵金属作为画框的惯例,无疑意味着被框定的图像是一种珍贵之物,它还代表这一种充满强度的描绘与刻画以及一个事实——在此时此地正有某种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当然,不是所有的画框都使用贵金属来制造,当代的装框潮流日益倾向于采用一些减弱或者消除外框的可见性的方式,比如选取一些承载了其它物质(如木质、不锈钢等)的材质。而物质的框架一旦与认知的组织方式相结合便具有了强大的符号学意义。麦克·卡特[Michael Carter]在他的《框架艺术》[Framing Art]一书中,追述了抽象意义的框架或者说边缘[border]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