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0 在推进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当代发展的历程中,伴随新语境的不断涌现,哲学研究者的问题意识日益增强。在每一次重要的理论推进中,马克思的一些经典文本,就会处于新的思想视野中。《资本论》无疑是近年来马克思哲学思想研究中的热点文本,探讨《资本论》的哲学思想,也成为近年来国内马克思哲学研究中的重要议题。在以往的研究中,学界的关注点主要在于:一是从生产逻辑出发对《资本论》进行求证式的研究,将《资本论》看作是历史唯物主义的应用与证明;二是对《资本论》的创作史进行研究,去体会马克思的创作过程及其思想发展过程;三是与黑格尔的哲学进行比较,去理解《资本论》中的辩证法;四是从一些不同的视角,如政治哲学、经济哲学、生态哲学等视角进行专门研究,等等。这些研究无疑都影响到当前对《资本论》哲学的探讨。但需要注意的是,当下的研究在关注到上述各方面的同时,更深切的诉求在于探索《资本论》中体现出来的马克思哲学的新的理论构架,从而打开马克思思想的新空间。为了进一步推进这一研究,还需要对相关问题作更深入的讨论,以便透过《资本论》的文本,去理解马克思思想的深层结构,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发展。 一、跨学科研究与认知型 学术界当今对《资本论》哲学的重新探讨,一开始就秉持着一种高度的方法论自觉。也就是说,研究者不再像过去所做的那样,简单地从哲学来讨论哲学,从而将《资本论》的思想分解为不同学科所对应的议题;而是强调从哲学、政治经济学与社会主义思想的融合处去理解《资本论》,进行一种跨学科研究。相较于过去的单一视角,这种跨学科的方式更能展现马克思思想的总体构架。 实际上,不只是对《资本论》的研究,甚而对马克思思想的总体性思考,都不可能离开跨学科整合这一方法自觉。在青年马克思的思想发展中,特别是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之后,马克思就全面地展开了与不同学科的思想成果进行对话与整合。比如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马克思开始将哲学研究与当时德国的共产主义思潮联系起来,针对当时德国社会变革中的共产主义思潮进行了哲学层面的反思。在当时的德国,共产主义者对于德国哲学与共产主义的关系有着不同的理解,如魏特林认为,德国的哲学除了制造概念式的混乱之外,没有产生任何东西,并以此反对将共产主义看作是德国哲学造就的说法①。与之不同的是,赫斯则强调需要将法国的社会主义置于德国哲学的基础之上,他认为康德的实践哲学可以起到这一奠基作用。“为了实现社会主义,在德国对于旧的社会组织还理应有一个康德,正如在思想方面它曾经有一个康德那样。”② 虽然马克思一开始并不太关注德国的共产主义思潮,但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我们已经能看到马克思将哲学与共产主义结合起来的思路。这种结合体现在:一方面,把共产主义的解放置于人的类本质的基础上,这是对共产主义的哲学基础的强调,当然这是以费尔巴哈、赫斯为中介的。另一方面,把共产主义者所强调的自由与和谐,上升为哲学意义上的人的解放和人的本质的实现。也正是在此意义上,马克思认为,“德国唯一实际可能的解放是以宣布人是人的最高本质这个理论为立足点的解放”,“德国人的解放就是人的解放。这个解放的头脑是哲学,它的心脏是无产阶级”③。虽然在马克思那里,这还只是哲学与共产主义思潮的初次结合,但这一结合实际上已经改变了哲学本身的方向,即哲学不再只是一种理性的沉思,哲学本身存在着实现自己的问题。我们看到,这个主题后来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的最后一条④中得到了更为明晰的强调。问题在于,哲学的实现,要有实现者,这个实现者是谁?马克思虽然此时提出了“无产阶级”这一概念,但这个概念还是非常抽象的。何谓无产阶级?他为何会成为解放者?这还需要从理论上进行深入研究。 如果无产阶级是现实中的阶级,那么这就是市民社会中的阶级,要理解这一阶级的现实存在状态,就需要研究市民社会;进而正如马克思所说的,要分析市民社会,就需要深入政治经济学的研究与批判之中。这个过程最初是在《巴黎手稿》中实现的,集中体现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下简称《1844年手稿》)中。 虽然《1844年手稿》有着非常丰富的哲学内容及其哲学意义,但这一文本最为根本的意义在于第一次实现了对哲学、政治经济学与共产主义思潮的跨学科整合。我们这里需要进一步提出的问题在于:这种跨学科是何以可能的?如何避免跨学科成为几种学科的外在相加?按照笔者的理解,跨学科研究要想避免这一困境,就要看到这些学科背后存在的认知型;学科整合只有在认知型层面才是可能的。 “认知型”这一范畴借自于福柯。在《词与物》中,福柯曾用认知型的变化来讨论文艺复兴以来西方思想的变迁。“我设法阐明的是认识论领域,是认知型(I'éistémè),在其中,撇开所有参照了其理性价值或客观形式的标准而被思考的知识,而是它的可能性状况的历史;照此叙述,应该显现的是知识空间的那些构型,它们产生了各种各样的经验知识。”⑤也就是说,在特定的历史时期,虽然各种知识形态不一,但它们可能分享共同的母体,即认知型。因此,认知型构成了知识得以生产的思想基础。同样,也只有理解了各种知识背后的认知型,才可能从认知型出发来面对不同的知识。福柯认为,西方近代以来发生了两次重要的认知型间断,第一次发生于17世纪中叶,开创了古典时代;第二次发生于19世纪初,标志着现代性的开始。这里以第一次间断为例来作一简单的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