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D4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3297(2018)06-0007-8 一、世界历史轴心时代中的青年 青年观念就是对“自由”和“自然”这两个人类历史发展中最重要的概念,从人的年龄和生理的意义上进行全新的解释,将生物性的关系转变成一种精神升华的、一种不断创新的过程。如马克思所说,“在这个必然王国的彼岸,作为目的本身的人类能力的发展,真正的自由王国,就开始了。”[1]青年作为社会化的人,青年运动作为在组织上或思想上联合起来的新人团体,在一切社会形态中,在一切可能的生产方式中,在最适合他们的人类本性的条件下,发展和扩大自己的成长,并且影响社会的进程。 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1883-1969)在他的世界历史哲学中,曾提出在公元前800年到公元前200年之间,尤其是公元前600年至前300年间,他把这个时期称之为世界历史的“轴心世代”。这个时期同时又独立地在中国、印度、波斯、巴勒斯坦、希腊出现的精神导师,时至今日他们的思想仍然是我们赖以生存的人类精神的基础。我们的研究主体——青年的观念应该也是在那个时代出现的。如孔子在《论语·为政》中有“吾十五而志于学”的自述,提出了十五岁的青年(青少年)的年龄阶段与“志”与“学”的关系。无独有偶,在南亚次大陆印度(尼泊尔)的佛陀在他最重要的著作《金刚经》(玄奘译)提出了“摩纳婆想”的概念。摩纳婆是唐朝玄奘法师根据梵语的音译,汉语的意思就是“儒童”①。儒童是指有修养有素质的青年或青少年,那个时候是特指婆罗门阶层的年轻人。而流传最广的鸠摩罗什所译的《金刚经》,却将“摩纳婆想”一词简略去了。“摩纳婆想”是将年轻人的思想与其他社会群体的思想分别出来,与“士夫想”即成年人的想法分别起来,这里的“士夫”就是指成年人。认识到年轻人观念的独立性和特殊性。在这里“想”和“志”有非常相近的意思。东汉许慎在《说文解字》写道“意者,志也。志者,心所之也。”在古代汉语里,“志”的指向性和政治性不像现代汉语那样强烈,更多的是指一种游动的、自由的想法和意想。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在孔子和佛陀那里,青年以及年轻人的观念和想法已经从社会群体中分离出来,作为一种独立的思想和观念被认识、被分析。同时也说明了在近3000年的人类历史大转折时期,青年(年轻人、青少年、少年)的现象和想法都会受到特别的重视,与成年人的想法加以区别对待,都会被认真地当作一个有着主体性和独立性的社会群体和政治势力来看待。如《瑜迦师地论卷三》中就有“儒童菩萨”与未来成佛有关联的说法。②《论语·先进》里曾点(曾参之父)主张在当时最重要的宗教活动——修禊祭奠的参加者队伍里,应该有“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这段论述不仅给予了青少年与成年人在体验天人合一的修禊沐浴中以同等的地位,同时也得到了孔子的全面肯定(夫子谓然叹曰:吾与点也)。诞生在中东巴勒斯坦地区,同属于世界历史轴心时代的《旧约圣经》中,上帝往往召唤青年人来完成神所给予的任务,《圣经》的历史中,大部分的时候,神是以青年人开始新的行动。在《旧约圣经》人物的亚当、亚伯、挪亚、摩西和大卫这些人身上,都与变革相连。《圣经》中的神召唤青年,要做彻底改革的事,把人类历史从一个方向转向新的方向。在公元前4世纪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被雅典法庭以侮辱雅典神和腐蚀雅典青年思想的罪名判处死刑。这是每一本世界历史教科书都会记载,影响人类思维方式和方法的大事件。我们需要注意的是在古希腊时期,“腐蚀青年思想”已经成为一项毋庸置疑、需要判处死刑的重罪。苏格拉底的“青年思想”,孔子的“十五之志”,释迦牟尼的“摩纳婆想”以及《旧约圣经》中青年与社会变革的关系,都说明了青年现象与青年思想的主体性在世界历史轴心时期的出现与确立。同时,也表明了构成青年本质的三个重要部分,一是青年作为自然人的自由性质;二是青年在学习中寻找世界意义或被所赋予世界意义的过程里所产生的人类全体或世界整体的性质,这和成人由被赋予的社会义务和责任所形成的地域性质的社会角色有着很大的不同;三是青年所具有的,也被社会所期待的超越和创新性质,这是历史哲学的社会进化理论中非常重要的原理之一。 汉语和日语都使用“青年”这一名词,但日语中对“青年”一词的用语规范更为严谨。在一般公认的青年的年龄阶段,主动地追求政治目的和社会理想的有主体性的社会人,被称之为“青年”;而社会学、心理学、生理学上的客体性的自然人,被称之为“年轻人”(若者)。青年这个名称带有神圣的历史语境。客体化的青年需要世界来理解自身的存在与特殊性,“理解万岁”的口号是其代表;而主体化的青年则从自身的立场来解释这个世界的本质与方向,“改造中国与世界”的口号是其象征。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青年在成长过程中的创造,塑造了世界展开过程的脉络,由此定义了青年存在的本质。 青年的存在是客体性的,而青年的本质是主体性的。单个的人本身并不具备青年的本质,青年的本质只能包含在共同性中,包含在青年与青年的统一中,青年与成人的统一中,青年是未来历史的积极的主体。就如马克思所强调的,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而代沟理论就把这个社会关系的总和分离开来了,将青年假定为一种抽象的、孤立的人类个体,一种被割裂的、不完全的主体性。只有具有社会和政治共同体性质的青年的群体、青年的运动才能够表现青年的本质和主体性。被代沟割裂的、不完全的主体性造成社会制度失控的宗教或政治的青年运动,在21世纪的中东地区表现得最为明显和突出。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一文中指出,使现存世界革命化,改变事物的现状的前提是要认识到,我们所感知的世界“是历史的产物,是世世代代活动的结果,其中每一代都在前一代所达到的基础上继续发展前一代的工业和交往方式,并随着需要而改变它的社会制度。”[2]所以,在很大程度上青年学研究也是一种世代学的研究,是对世代之间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的研究。因为只有通过世代学的研究,通过对青年的社会联系的研究,才能够认识当代青年运动的目标与方向,才能认识青年在实现自己本质的过程中的创造活动。 二、青年开拓了人类发展共同空间 进入20世纪,“青年”观念成为一种新的思维尝试,“人的类特性恰恰就是自由的自觉的活动”。[3]“青年”一词旨在克服“成人中心论”的视野,什么是“成人”?成人指的是被制度化、程序化的人,在哲学上被称之为异化的人。因此,青年现象的产生并不是人们对世代有了新的认识,而是对人的认识,对人与社会、历史的关系有了新的理解,也表明了人类对未来时间和空间的理解的扩展,并且和20世纪初的世界革命与世界大战直接地联系在一起。“青年”观念的产生也是一次近代历史上的文艺复兴运动,也是对封闭的人的生命价值的积极扬弃,因而是通过青年,并且为了青年而对人的本质的认识和真正的占有。具有主体能动性的个体青年参与到公共领域,所形成的青年群体与青年理念成为20世纪社会变革和思想革命的主要源泉。在这里,公共领域与公领域还是有所差别的,公领域主要指制度化、政治化的领域,而公共领域不仅包括制度、政治,同时也含有文化、道德、历史、未来等生活世界。20世纪的时代任务之一,就是旨在为社会理想开辟更加长远的未来空间,如共产主义理想等。中国与世界当下社会不同的利益、不同的阶层、不同的群体的诉求纷繁复杂,这就需要一种超然于成人社会的特定宗教、文化、意识形态的青年观点和立场。今天我们所认识和把握的“青年”概念,彻头彻尾是20世纪历史的产物,并且与世界革命和战争不可分割地连接在一起。青年观念的出现,是人类对社会变革的持续性的认识,开放了社会进步空间的深度与广度,为未来的全球范围发展的各种可能性,提供了一种历史的超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