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多青年研究者眼中，当代青年是全球化过程中被忽视的牺牲者：在法律方面，国际上有关于妇女、儿童、难民、流动工人及其家庭所享有权利的国际公约，却没有关于青年权利的公约；在政治方面，青年通常被排除在主要政治决策过程之外；在经济方面，青年人在许多国家都是失业人员的主要群体，常被全球和地方经济边缘化；在社会和文化方面，与长辈相比，许多年轻人都更容易受部落制度、种族主义和仇外的影响①。自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的10年间，在各式各样的社会运动中，不乏青年这一“被忽视的牺牲者”的身影，他们的抗议一方面体现了资本主义体制在经济危机后暴露的种种问题，也为我们理解当代国外青年思想状况和诉求提供了一定参考。本文试图考察近10年来国外青年社会运动体现出的特点，探讨国外青年频频参与社会运动的原因，并就当前国外青年社会运动的发展前景进行展望。 一、青年社会运动的主要特点 2018年3月24日，数十万青年和学生在美国各大城市举行大规模游行，抗议枪支暴力、呼吁政府加强控枪立法。这次游行被视为自越南战争以来美国年轻人组织的最大规模抗议运动。近10年来，国外尤其是西方与此类似的以青年为主体的社会运动持续高涨，并呈现出了下述四个方面的特点。 (一)以新媒体为主要动员媒介 2017年4月27日，法国多地爆发反对总统选举第二轮投票候选人的学生示威，正是在社交媒体的号召下，当天在里昂、雷恩、图卢兹、南特等城市同样爆发了规模不等的示威活动。在2011年9月以前，大多数纽约人都没有听说过祖科迪公园，“占领”运动正是在这个位于联邦储备银行和世贸中心遗址之间的广场拉开了序幕。随着“推特”和“脸谱”上对“占领华尔街”②运动的讨论逐渐深入，越来越多的人也参与到了“占领”运动之中。2009年，华盛顿“9·12”大游行是茶党运动③兴起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示威活动，约200万人参加了此次游行，而这一运动有如此大的号召力同样主要得益于博客、社交网络等新媒体的大范围传播。 进入21世纪以后，尤其是近10年来，智能手机逐渐成为青年抗议者随手可用的武器，我们一次又一次地看到，青年抗议者在运动中的姿态已不再是紧握的拳头，而是举起拍摄视频或照片的手机，通过各种社交媒体引起民众关注，号召民众走上街头，以游行、罢工和示威等直接行动的方式表达诉求。许多国外媒体把近年来社会运动中活跃的青年主力称为“脸谱青年”，人们也普遍意识到，以“脸谱”和“推特”为代表的新媒体给人类带来了一场传播革命。截至2018年5月12日，在美国亚马逊图书频道键入“Twitter Revolution”(推特革命)能搜到41本相关著作，在英国亚马逊图书频道能搜到67本著作④。一些关于社交网络的研究则分析了青年的“朋友的朋友”是如何影响到他们的感受、思维和行为的⑤，青年社会运动在全球范围印证了这一分析，青年用户占主体的新媒体不但成为酝酿青年不满情绪的重要力量，也成为动员和推动社会运动的有效助力。 (二)跨地域和跨主题的运动传播 像其他现代性的文化媒介一样，网络的作用之一就是跨越时间与空间，使人们的经验不再局限于他们周围，通过网络的转播，远方的事件对人们开始产生了意义，甚至会激发他们的各种情绪反应。近10年来，当不同主题的青年社会运动在世界上不同的国家同时或接续发生时，传播迅捷的互联网很容易使这些运动之间发生各种联系。在网络世界中，即便是为了不同目的而走上街头抗议的人们也在各自阵地相互鼓励，并力求跨地域、跨主题地传播他们所参与的社会运动的实践经验，进一步扩大社会运动的影响力。 2018年3月24日，数百人来到美国驻温哥华领事馆前游行，要求美国在边界以南进行更好的枪支管制，虽然参加这次反枪支游行的人数并不多，但在同一天，包括纽约、洛杉矶、伦敦、悉尼、多伦多、卡尔加里、东京、孟买在内的全球800多个城市都举行了以“为了我们的生命”为主题的示威游行。这些游行由佛州枪击案的生还者发起，许多城市的游行演说由年轻人主持。2011年9月的“占领华尔街”运动在短短两周内就得到了美国学生以及大量失业民众的支持，抗议规模迅速扩大至全国。随后，从布宜诺斯艾利斯到雅加达，在东亚、欧洲和北美的1500多座城市都出现了类似的“占领”运动，抗议全球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给大多数人的生活造成的打击。以此为标志，“占领”运动由最初在纽约爆发的一场反对华尔街贪婪的金融资本的抗议运动，演变成反对资本主义的社会运动。在“阿拉伯之春”运动中，埃及人坚信突尼斯是埃及抗议运动的火种，在他们看来，突尼斯不仅给予了埃及精神上的鼓励，还提供了实用经验。“这就像是一本用户手册，指导你如何用和平方式推翻一个政权。”⑥2011年2月，美国威斯康星州超过10万名工人和学生为了保卫全州公共部门工会的权益，反对州立法机关对公共部门工会权利的侵犯，占据州议会大厦数周之久。参与威斯康星州抗议活动的一位成员表示，这次抗议运动的灵感正来自于不久前“阿拉伯之春”运动中突尼斯与埃及民众的反抗运动⑦。我们看到，威斯康星的工人打出了“像埃及人那样去战斗”等标语，还通过网络把运动的消息传到了另一个大洲。与此相呼应，差不多同一时间在埃及解放广场爆发的抗议运动中，有人高举一块写着“埃及支持威斯康星州工人——同一个世界，同样的苦难”的标语牌，这块标语牌的照片通过互联网迅速在世界各地传播。 (三)缺乏明确的意识形态和政纲 传统的社会运动一般包含四类诉求：意识形态诉求、纲领诉求、立场诉求和身份诉求。近10年来，在公共集会、请愿施压、公开声明、示威活动和象征符号的运用中，青年社会运动主要关注的是立场诉求和身份诉求，体现出反传统政治的特点。2018年2月23日，菲律宾爆发大规模抗议活动，数以千计的青年走上街头，抗议杜特尔特对穷人的高压政策，呼吁出版自由、修改宪章和保护人权。2016年4月，法国多数城市举行了大规模的反对劳动法改革的游行示威活动，学生和工会组织对政府提出的包括延长劳动者每周工作时间在内的有关改革建议强烈不满，认为这些改革建议将会取消劳动法对劳动者的关键保护。而当代美国黑人青年所抗议的，则是当前美国政治环境和社会因素对他们享受公民权的制约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