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J5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3653(2018)01-0037-15 论者多引鲁迅“深沉雄大”一语来概括汉代艺术的时代风格①,站在今人的审美习惯来说总体上并无不妥,但我们不能因此忽略汉代艺术亦有精致细密一格。1965年河北定县(今定州市)三盘山122号墓出土西汉武帝晚期金银错铜管即其典型的一例(图1、图2)②。铜管高26.5厘米,直径3.6厘米,中空,分为上下两段,以子母口套接,两段中间又各有一个凸起的轮节,将外壁分为四个区段,展开面积为299.7平方厘米(含轮节部分)。其上的图像以金银错技术完成,包括人物、鸟兽以及龙凤等共126个单体,并镶嵌80颗圆形和菱形的绿松石,空白处以黑漆填补,辉煌灿烂,精美异常。此物为连接车伞盖杠上部达常和下部桯的管箍,鉴于其定名尚有争议,本文暂简称之为“铜管”③。 1999年,河南永城黄土山2号墓出土两件金银错铜管④,外壁也饰有同样题材和风格的图像,未镶嵌绿松石和填漆,色彩较三盘山铜管更为明快。与永城铜管最为接近的是今藏日本滋贺县Miho博物馆的一件金银错铜管⑤。此外,学者们在讨论三盘山铜管时,还提及东京艺术大学美术馆收藏的一件金错铜管(图3、图4、图5)⑥。2012年4月19日,笔者利用到东京艺大演讲的机会,在松田诚一郎教授帮助下,仔细观察了这件著名的藏品。 上述5件铜管的形制、图像题材、风格、技术十分相近,可知这类作品的出现并非个别现象。本文试图在对东京艺大铜管观察的基础上,谈一点粗浅的认识。与图像学的研究倾向不同,笔者试图从作品的形式和视觉特征入手,探讨这一时期图像和观看的关系。除了图像本身,也注意技术、器形、材质等物质性元素,并尝试将这类微小的器物放置在宏大的历史坐标系中来理解,“管窥”当时中国美术史的转变以及与外部各种因素的关系。 一、风格与创作 已有多位学者从技术、图像等方面对定县三盘山铜管作过深入研究⑦。先师刘敦愿先生对于其图像的造型特征进行了详细分析,在此不再重复描述图像的种种细节。 永城黄土山2号墓出土的两件铜管形制相同,管内残留有木质。编号M2:559的铜管出土于东车马室(图6、图7),高25厘米,直径3.6厘米,其下部近二分之一锈蚀严重。自上而下第一区段形体较大的动物是一大象,二人持策坐于象的头与背之上。此外还穿插野猪、天马、鹿、虎和各种鸟类。第二区段似以骑士射虎为核心,但骑士部分已残,另外还有龙、凤和其他鸟兽。第三区段有虎食野猪、豹和各种鸟类。第四区段已残。编号M2:560的一件出土于西车马室,高25.9厘米,直径3.1厘米,十分完整(图8、图9)。第一区段的偏上部有一大象,背上二象奴。第二区段的核心是一骑士射一怪兽,发掘报告称“猎手深目高鼻,发髻高耸,穿条纹上衣,像是西域或少数民族的人种。⑧”第三区段以一匹双峰驼为中心。第四区段的核心是一昂首的凤鸟。各区段又杂以各种鸟兽、山峦和云纹,异常华美。
图1 河北定县三盘山122号西汉墓出土金银错铜管
图2 河北定县三盘山122号西汉墓出土金银错铜管展开图
图3 东京艺术大学美术馆藏西汉金错铜管
图4 东京艺术大学美术馆藏西汉金错铜管展开照片
图5 东京艺术大学美术馆藏西汉金错铜管展开图
图6 河南永城黄土山2号西汉墓金银错铜管(M2559)
图7 河南永城黄土山2号西汉墓金银错铜管(M2559)展开图
图8 河南永城黄土山2号西汉墓金银错铜管(M2560)
图9 河南永城黄土山2号西汉墓金银错铜管(M2560)展开图 Miho博物馆的铜管曾刊于伦敦埃斯肯纳齐行(Eskenazi Ltd.,London)展览图录(图10、图11)⑨,李学勤和艾兰(Sarah Allan)对此有较详细的介绍⑩。这件铜管高26.5厘米,直径4厘米,各区段画像中的主要形象与黄土山两件铜管相同,色彩也十分相近。此物与永城两器极有可能出自同一作坊,也有可能是同一区域出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