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峪村元墓壁画的“画中有画”形式再思

作 者:

作者简介:
李清泉,广州美术学院艺术与人文学院教授,研究方向:美术史。广东 广州 510261

原文出处:
社会科学战线

内容提要:

2008年4月发现于山西兴县红峪村的一座元代至大二年(1309)壁画墓,是模仿挂轴的一座典型墓例。作画者将当时墓葬壁画所流行的各种表现题材一齐搬进了挂画当中,从而使这些常见的壁画内容变成了画中之画。这里的“画中之画”,当是适应特定墓葬的特殊装饰需要而选定的一种艺术表现形式,从中可见一位智慧画工应对这一特定现实问题的图画智力。


期刊代号:J7
分类名称:造型艺术
复印期号:2018 年 05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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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K928.7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257-0246(2018)05-0112-11

      2008年4月发现于山西兴县康宁镇红峪村的一座元代至大二年(1309)壁画墓,以其精美的壁画而为人注意。①尤其特别的是,该墓墓室内部的绝大多数壁画内容竟以“挂轴”的形式出现,充分显示出一种画中有画的艺术趣致;其中,有些画面还配有题诗,更是反映了当时墓葬装饰的诗意化表达趋势。相关问题,王玉冬、郑岩等学者已有专门的论述。②与以上学者的着眼点不同,本文集中关心的,是该墓壁画本身的视觉表现问题——即由这种“画中之画”所造成的新的视觉语言逻辑,及其对墓葬空间的重塑问题。最终得出的认识是:红峪村元墓壁画中的许多挂画,应是画工应对一种特殊墓葬类型的一套特殊视觉表达方案。

      一、不寻常的“挂画”

      根据发掘报告,红峪村元墓位于村北3公里的山梁上,其西60公里为黄河;墓葬坐西朝东,平面呈八角形,因东壁开为墓门,墓室周壁的壁画内容实际分布在7个壁面,以及由各壁之间的倚柱所构成的8个长条形平面上(图1)。7个壁面和8个倚柱上的画幅,皆以黑色绘天头和地头,画心周围以细线表示镶边或套边,只是形态略有不同:前者画心呈正方形,天头上方无惊燕带,后者画心为长条形,天头上方有惊燕带。各画幅的表现题材或内容分别为:西壁,墓主夫妇对坐像,其南侧倚柱绘3名孝子,北侧倚柱绘2个僧人(图2);西南壁,荷花蒲草(图3),其南侧倚柱绘“蔡顺分椹”孝行故事;西北壁绘牡丹湖石图(图4),其北侧倚柱绘所谓“时礼涌泉”孝行故事(图5);③南壁是备酒图,其西侧紧接“蔡顺分椹”孝行故事,其东侧倚柱绘“孟宗哭笋”孝行故事(图6);北壁是备茶图(图7),其东侧倚柱绘“黄香扇枕”孝行故事;东南壁和东北壁,各绘一匹回首视向墓门方向的鞍马;位于这2幅鞍马图之间的墓门两侧倚柱表面,则是该墓壁画中唯一没有采取挂轴形式的2个壁面,所绘内容为直通上下的2个槅扇门(图8、图9)。此外,墓室各壁的上方还施有一周彩绘的阑额、斗栱和檐椽等仿木构装饰(图10)。也就是说,在上述壁画内容中,只有那2个槅扇门与墓壁上方的彩绘阑额、斗栱和檐椽装饰一样,被视为这个地下居室建筑的组成部分,而其余的所有壁画内容,则全部被分门别类地装进了“挂轴”,看上去俨然一个地下画廊,或古人常说的“画堂”。④

      

      图1 红峪村元墓平、剖面图

      

      图2 红峪村元墓西壁壁画“墓主夫妇像”等

      

      图3 红峪村元墓西南壁壁画“荷花蒲草图”

      

      图4 红峪村元墓西北壁壁画“牡丹湖石图”

      

      图5 红峪村元墓西壁北侧依柱壁画“时礼涌泉图”

      

      图6 红峪村元墓南壁壁画“孟宗哭笋图”“备酒图”“蔡顺分椹图”

      

      图7 红峪村元墓北壁壁画“备茶图”

      

      图8 红峪村元墓东南壁槅扇门与鞍马壁画

      

      图9 红峪村元墓东北壁“黄香扇枕”、鞍马、槅扇门壁画

      

      图10 红峪村元墓壁面上方的彩绘阑额、斗栱和檐椽等仿木构装饰

      挂轴,无疑是专为装堂铺壁而设计的一种中国画形式。根据巫鸿先生的最新研究,这种绘画形式可能最初出现于唐代,并在宋代定型,成为居室厅堂中的壁面挂设。⑤的确,发现于洛阳邙山的一座北宋壁画墓,其东西两壁绘有4幅对称的花鸟画挂轴,显然是目前所知绘有挂轴的一个较早的墓例(图11);⑥之后,北方地区金元时期墓葬中的这类发现又有多例,明显呈增多的趋势,表明正是受到当时地上居室流行挂画风气的影响。从这个意义上说,红峪村元墓壁画之所以满壁施以挂轴的形式,自然可以被理解为对地上“画堂”的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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