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80-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2359(2018)01-0001-10 话语中包含着语言、符号、知识、观念和思维方式等。符号也可以理解成广义上的语言,是作为知识、观念的载体出现的。但是,对于思维方式而言,语言则是工具。其实,在任何一种话语之中,思维方式都是最为重要的构成要素,语言、符号、观念等只有得到思维方式的整合,才能成为话语的要素。同样,也只有通过符号、语言等去加以表现,思维方式才是可以认识和理解的,由思维方式确立和证明的观念才能够为人们所持有。在人类历史上,我们看到两种基本的思维方式,即相似性思维和分析性思维。当我们以为事物命名为例来考察这两种思维方式时,就可以看到它们的区别。一般说来,为事物命名,就会求助于某一确定性符号。就这一事物不同于其他事物而言,必然要求符号是排他性的,是特殊的,不可与其他符号相混同。但是,这种符号的区别以及借助于符号而对事物的区分,首先是在相邻事物间进行的,是一种把原先相联系的事物割裂开来的做法。到此为止,相似性思维与分析性思维是相同的。但是,在接下来的行进中,这两种思维方式的分野就显现了出来。相似性思维在命名之后要寻找其他关联物,通过想象去与原本不相关联的事物亲近,建立起联系。分析性思维则把命名所实现的割裂作为前行的起点,继续进行割裂的行动。因而,分析性思维的表现是,在深入到事物内部的行进轨迹中,每一个关节点或每一个层面都会留下命名——割裂的痕迹,直至前行无路的时候,或者在自认为取得了满意成果的时候,才以综合的方式表达对分析的回溯。认识到分析性思维与相似性思维的这种不同,是我们在全球化、后工业化进程中进行话语建构的前提。如果说工业社会在思维活动方面呈现给我们的是分析性思维占主导地位的话语存在形式,那么,在全球化、后工业化进程中,我们面向后工业社会的话语建构,则需要在思维方式上实现根本性的转变。可以想象到的前景应当是,用相似性思维替代分析性思维。 一、历史变迁中的两种思维方式 从人类历史的演进来看,在每一个历史阶段中,都会存在着一种占支配性地位的思维方式。人们往往感受到的是世界上的不同地区、不同民族之间有着思维上的巨大差异,实际上,如果在历史的线索上把不同地区、不同民族间的差异按先后顺序排列的话,我们所获得的则是不同历史时期中思维方式上的差异。比如,人类在工业化、城市化的进程中是有着先后之别的,在有些地区或者民族进入了工业社会后,另一些地区或者民族可能还停留在农业社会的历史阶段。所以,在共时态的意义上去解读各地区、各民族间的差异是不科学的做法。不同于这种做法,如果把不同地区、不同民族间的差异放在历史的序列中,把它们在时间的先后次序中加以排列,就会清晰地看到,它们之间的差异无非因为处在不同的历史发展阶段而造成的。 就思维方式而言,我们认为,在从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的转型中,人类思维方式的革命性变革是分析性思维对相似性思维的替代。或者说,经历了这场思维方式的变革,工业化进程才宣告结束,标志着人类正式步入工业社会,建立起了工业社会的话语体系。现在,当后工业化已经成为我们必须直面的现实课题,特别是在我们提出了新的话语建构的问题时,思维方式变革的要求也再次被提了出来。我们认为,这场新的思维方式变革运动将是相似性思维的光荣回归。但是,必须指出的一点是,当相似性思维光荣归来时,将携带着复杂性的属性,而这一属性是农业社会历史阶段的人们拥有相似性思维时并未发现和意识到的。正是在此意义上,后工业化进程中得以复兴的相似性思维也可以被称作“复杂性思维”。但是,我们不同意使用“复杂性思维”这样一个概念。因为,复杂性只意味着程度上而不是性质上的区别,分析性思维可以是简单的,也可以是复杂的,无论是思维的展开和运行路线,还是就思维的内容来看,都有着简单与复杂之别。同样,相似性思维是包含着诸多特性的,“复杂性”仅仅是它的诸多特性中的一种。所以,如果根据这一复杂性特性而为相似性思维命名,将是一种简单化的做法,显然是不足取的。 在农业社会的历史阶段中,可以认为,各个地区、各个民族在思维方式上所拥有的都是相似性思维,或者说,相似性思维在这个历史阶段中处于主导地位。在非西方地区,这个方面的特征是非常明显的,也是人们都充分意识到了的思维特征。至于西方,我们认为,一方面,它在农业社会这个历史阶段中不甚发达,另一方面,它的农业社会历史已经受到了工业社会中的人们的改写,是用工业社会的思维方式对农业社会的历史事件进行了重新解读,因而抹去了它在农业社会历史阶段中的思维方式曾有的色彩。在工业化、城市化进程中,西方率先实现了思维方式的变革,即实现了从相似性思维向分析性思维的转变。在思想发展史上,我们首先从笛卡尔的《论方法》中看到分析性思维的端倪。事实上,笛卡尔为分析性思维确立了四条标准,其中,“第二条是:把我所审查的每一个难题按照可能和必要的程度分成若干部分,以便一一妥为解决。第三条是:按次序进行我的思考,从最简单、最容易认识的对象开始,逐步上升,直到认识到最复杂的对象;就连那些本来没有先后关系的东西,也给他们设定一个次序”[1]。福柯将此归类到类型学的范畴。其实,正是这种被归类到类型学的思维方式,为分析性思维提供了前提性的准备工作。也正是在福柯的这种分类中,我们更加清晰地看到,类型学中所包含的分析性思维是从确立界限开始的,即通过确立界限而将事物分成不同的类别。与之不同,相似性思维不仅不去确立界限,反而要突破界限。